论发胸臆 文成手中.pdfVIP

· 编余札记 · 论崖胸臆 支威琴 中 张 伟 今人之所谓 “议论”，在刘勰 《文心雕龙》里，是分而论之的。 《文心》有 《议对》篇和 《论说》篇，如所周知，古汉语以单音节 词为主，议、对、论、说，乃四种不同的表达方式及文体。对、说略去不表，特拈出议、论释之。 “议”之为文体，主 “商议”。据刘勰说，早在皇帝时就有了。“周‘爰咨谋’(和靠得住的人商量事)，是谓为议。”“议贵节制 (以合乎礼节制度为贵)，经典之体也。”“议”是 “经典之体”，“论”就等而下之 了，经典之外的说理性文章统称为 “论”，用以 “述经叙理”，也就是阐释经典，陈说道理。 “论者，伦也。”强调 “论”要有条理。 “伦理无爽，则圣意不坠。”道理讲得有条理而 没差错 ，圣人的本意得以准确传递，信息不会丢失、错讹。刘勰考证，“论”的称谓始 自《论语》，“自《论语》以前，经无 论‘’字。” 说的很肯定。 《论说》篇对论和说加以区分。论源 自先秦诸子，瞩意于学术，偏重于理论。 “博明万事为予，适辨一理为论。”(《文心 · 诸子》)在刘勰看来，广博地说明万事万物的道理的属于诸子，只辨明一种道理的就是论。 “理形于言，叙理成论。”理论借助语 言来表达，建构理论而形诸于文。姚鼐在 《古文辞类纂序 目》中也指 出：“论辩类者，盖源于古之诸子，各以所学著书诏后世。” 而说为口语，“说者，悦也 ；兑为 口舌，故言咨悦怿。”战国时的谋 臣策士，凭三寸不烂之舌，口吐莲花，到处忽悠人 ，因而更讲究 技巧 ，以说服 、打动对方 。 统而言之，议论意在明是非，辨真伪 ，别异同，察名实，陈利害，衡得失。汉代学者王充 《论衡》有言日：“论发胸臆，文成手 中 ”“发胸中之思，论世俗之事。” 如何发议论，前人多有论列，兹取四端发微 ，日：周密、独到、深刻、耐读。 说话要负责任，特别是有所褒贬时，更当谨言，慎之叉慎。这就要求广搜博览，即便做不到竭泽而渔，也要尽可能充分地 占有资料，少留以至不留死角，罗织各家观点，努力实现最大化，然后进行全面分析、研究，从而得 出公允的结论。此所谓 “弥 纶群言，而研精一理。”道听途说，寒伧寡陋，随便捡拾一点材料，就妄下结论，不免会陷于偏颇。孟子所指斥的设词 (片面、偏 激的言辞)、淫词 (夸大失实的言辞)、邪词(错讹乖谬的言辞)、遁词 (理屈词穷时躲 闪回避的言辞)是也。刘勰也批评晋文 “徒 锐偏解，莫诣正理”的倾向，即徒然作尖锐的片面解释，不可能达到正确而全面。 鹦鹉学舌，人云亦云，此议论之末途。有价值的言论，必 “师心独见，锋颖精密”，也就是有 自己的独立见解。闭着眼睛一 想，不，根本就没走脑子，是秦灭六国，事实如此，从来都这么说 ，无需置疑。苏洵则独辟蹊径，挑战传统的庸见，鲜明地提出独 到的观点，“灭六国者，六国也。…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立论峭拔 ，颖然超群。比诸几种表达方式，议论之 “独到”最难。四季风景不同，八方风俗各异，叙述、描写也就随物赋形，移步换景。每个人的情感世界都有一些微妙的与众不 同之处，下笔抒情 自然人言言殊。而固化的文化畛域、独尊的意识形态，僵死的教育方式，导致国人的思维定势，发为议论，都 铸成 了工厂里的标准件 。 观点立起来了，如何开掘，“钻坚求通，钩深取极”，这就是深刻性的问题 了。不消说，深刻得 自于作者的思想修养。刘勰 给予诸子 以极高的评价：“标心于万古之上，而送怀于千载之下，金石靡矣，声其销乎 !”他们的立论高出万年 以上，他们的怀抱 寄托在千年以后，即使金和石都消亡了，他们的声音难道会消亡吗!刘勰晚于诸子几百年，现在两千多年过去了，诸子、刘勰 对诸子的评价，都经受住了历史的检验。诸子何以具有不竭的生命力?是思想的穿透力啊。 “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按 李泽厚的说法，中国人的文化心理结构是孔夫子缔造的，光耀千古，日月同辉。一种思想孤立地行世 ，通常也会疲弱萎顿。被 海洋、沙漠、高山包围的古埃及，与世隔绝，神权一统天下，法老至高无上。三千年陈陈相因，绝少变化 ，一代叉一代重复着建造 金字塔。西方文明贯穿 “两希”传统，古希腊、希伯来两种相异的甚至是对立的文化，在颉颃 中砥砺前行。诸子亦然，百家在争 鸣中相互激发，不断完善，各臻其妙。佼佼老庄，卓卓道家，与儒互补。刘勰看到，“两汉 以后 ，体势漫弱”，即渐渐地衰弱下去 了。他生得早了，晚及我辈，在时间的长河中，看得更清楚，诸子身后，注经解经，依傍前贤，原创乏善。 理有理趣。谁说讲道理注定是干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