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形象的现代转折--章太炎的孔子观.pdfVIP

中国人民大学学报 2015年第 3期 JOURNALOFRENMIN UNIVERSITY OFCHINA No．3 2015 “孔子”形象的现代转折 — — 章太炎的孔子观 陈壁生 [摘要] 在传统学术向现代学术转化的过程中，章太炎是最重要的转折点。章太炎将经学视为史学， 因此，孔子删定六经的贡献，不再是为后世立法，而是书写历史、传播历史的工作。章太炎对经、儒、素 王等概念的重新认识也改造了这些传统关键概念，使得孔子不再是传统所理解的素王、圣人，而是一个中 国古代历史人物，这改变了传统的孔子形象。在章太炎之后，现代学科兴起，孔子在现代学术中被视为哲 学家、思想家、教育家，从而剥落了孔子身上的一切神圣光环。 [关键词] 章太炎；孔子；形象 [作者简介] 陈壁生：哲学博士，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副教授 (北京100872) 在 20世纪初的中国现代学术转型中，经学 而在这一过程中，转折点是章太炎。[章太炎将 瓦解，现代学科建立，其中最典型的表征莫过于 六经视为古史，将孔子视为史家，开启了对古代 对孔子的评价。在传统学术中，孑L子不仅仅是一 学术的新理解 ，影响了五四运动之后的 “新学”。 个历史人物，而且是中华文明的代表，对孑L子的 不同评价，直接决定了对经学、儒学的不同看 一 、 孔子的底色： “古良史也” 法。大体而言，两汉今文经学认为孔子作六经， 立一王大法，所以孔子是立法的 “素王”；汉唐 章太炎对孔子的评价，既有基于现实而发、 之问古文经学抬高周公的地位，认为孔子 “述而 前后有所变化的议论，也有根于 自身立场而作、 不作”、 “从周”，是圣王时代文献的整理者，是 一 直未变的看法 。从表面上看，章 氏早年所作 “圣人”；宋明理学则认为孔子是 “道统”中的承 《诸子学略说》①，对孔子大加诋毁，中岁之 《检 前启后者，传六经以教人，因此，孔子是最后的 论 ·订孔》②，视孔子为 “良史”而有所肯定， “圣人”和 “先师”。而在现代学术转型中，对孔 其后对孔子的评价越来越高，尤其是晚年讲学， 子的评价关键在于将孔子与六经分离，夷经为 更是多次肯定孔子。 史，夷孔子于诸子，孔子成为 “思想家”、 “教育 章太炎一生对孔子的评价多随机而发，尤其 家”，成为诸子中儒家的代表。于是，孔子走下 是辛亥革命前的政论文字。章太炎在 1922年致 “圣坛”，成为 《论语》中那个有教元类的老师。 柳诒征的信中说： [基金项 目] 北京市高等学校青年英才计划项 目 (BellingHigherEducationYoungE1iteTeacherProject) ①此文首次发表于 《国粹学报》第二年丙午第八、第九号，即 19o6年 9月8日、10月 7日两期，又发表于同年的 《国学讲习会 略说》，更名为 《论诸子学》。 ② 《检论 ·订孔》出版于 1914年，是根据 1904年出版的 《馗书》重订本中的 《订孔》修订。 · - - -— — 148 -—。—— 鄙人少年本治朴学，亦唯专信古文经 谈与司马迁父子、刘歆的脉络中，同样是发前人 典，与长素辈为道背驰。其后甚恶长素孔教 所未曾发。在历史上，对孔子的认识确有不同的 之说，遂至激而诋孔。中年 以后，古文经典 侧重，如今文家视孔子为有德无位的 “素王”， 笃信如故，至诋孔则绝 口不谈 。[2](P741) 古文家视孔子为述而不作的圣人，理学家视孔子 章太炎在此非常明确地承认，早年的 “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