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季围绕万国新语的思想论争.PDF

清季围绕万国新语的思想论争 罗志田 内容提要 　语言文字是表述思想的工具还是构成民族或“国粹”的要素 ? 它是否应为中国在近代中外国家竞争中的表现不佳承担责任 ? 它能否影响 晚清朝野试图改善中国在世界的地位这一共同的目标 ? 如果能够 , 怎样影 响 ? 这些问题在清季最后几年受到朝野共同关注 , 曾出现了改革中文甚至废 中文而用万国新语的主张 ,并引起激烈的观念竞争 。当时的国粹派和欧化派 ( ) 皆取其大意 对此有着相当不同甚至对立的答案 ,而革命党人内部的对立有 时甚至超过其与清政府的冲突 ,后者那时也在充满内部阻力的情形下尝试推 行拼音化的“简字”。 关键词 　晚清思想 　国粹学派 　民族主义 　无政府主义 　世界语 清季最后几年 ,语言文字的地位因西潮的影响而上升 ,其一个 表现即国粹学派所提倡的“古学复兴”的重点之一正落实在语言文 字之上 ;语言文字的改与革成为朝野共同关注的问题 。那时不少 士人主张国粹不阻欧化 ,强调二者可以兼容 ,就连国粹学派拟设的 ① 国粹学堂也隐约指向欧化的方向。 然而 , 当同样以欧洲为学习 榜样的吴稚晖等无政府主义者认为中国“古学”缺乏可开发的思想 资源 , 明确表示不赞同“古学复兴”,而主张直接走“欧化”之路时 , ① 参见罗志田《温故知新 :清季包容欧化的国粹观》, 《中华文史论丛》待刊 。 ·86 · 清季围绕万国新语的思想论争 国粹与欧化那冲突的一面便得到凸显 。对特别强调“国家”存在意 义的国粹学派来说 ,若弃国粹而欧化 ,结果可能是虽富强而文明却 已非“中国”,故本来对欧化持开放态度的国粹学派针对弃国粹而 欧化的主张进行了激烈的斗争 ,其核心则在语言文字之上 。 当时开始流行的“东瀛文体”成为这次斗争的一个重要对象 , 已另文探讨 。不过 ,与“东瀛文体”的冲击相比,简化中国文字甚至 以拼音方式再造中国新文字的主张则是更明显也更强烈的挑战 , 而废弃中国语文并代之以万国新语的提议就可以说至为激进了。 由于语言文字被视为国粹的要素之一 , 即使章太炎等曾受无政府 主义影响的人也不能容忍用“万国新语”取代中文 ,结果形成一场 革命党人内部的争论 。争论的主角是皆反满而倾向于革命的吴稚 晖和章太炎 ,其中虽夹杂了一些个人恩怨 ,但主要还是基本文化观 念的冲突 。这一争论所涉及的当然不仅是革命党 , 民间一些致力 于读音统一者固相当希望得到政府的支持 ,清政府那时也在充满 内部阻力的情形下尝试推行简体字 ,甚至出现了废汉文而用拼音 “通字”的奏摺 。本文主要侧重革命党人内部关于万国新语的论争 ① 进行考察 ,稍兼及其他方面的相关主张 。 一 、中西文字的优劣 西学不能不引进在清季最后 10 余年可以说已成广泛共识 ,像 吴汝纶 、黄遵宪 、严复和王国维这样对西词中译有许多歧异之见的 士人 ,也有一个大致的共同点 ,即多不像接受了西方民族主义的国 ① ( ) 清季关于万国新语 世界语 的思想论争在两类论著中都会提到 ,一是有关革命党 、 同盟会 、国粹派和无政府主义的论著 ,一是关于国语运动和中文拼音化运动的论 ( ) 著 ,但多数都语焉不详 ;至于专门的研讨似较少见 我尚未见 。 ·87 · 《近代史研究》200 1 年第 4 期 ( 粹学派那样视语言文字为构成“民族”的要素而力图予以保存 王 国维视言语为国民思想之代表 ,稍近民族主义 ,但他正基于此而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