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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雪南皮陋鄂州”：沔阳卢氏兄弟学术事业述论

摘要：卢靖、卢弼兄弟生在湖北沔阳的传统儒生家庭，集新旧知识于一身，著述丰硕。兄弟二人收藏数十万卷旧籍，专择珍本善本，刊印乡贤师友遗著，汇成《慎始基斋丛书》《湖北先正遗书》《沔阳丛书》三大丛书。同时译刻外文书籍，力行致用思想，捐建多所学校与图书馆，致力于教育兴国事业。

关键词：卢靖；卢弼；《湖北先正遗书》；文化事业

中图分类号：K825.4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2096-5982（2024）06-0114-07

民国时期岭南著名藏书家伦明在其所著《辛亥以来纪事藏书诗》中论及沔阳卢弼时写道：“南皮撰《书目答问》，编末所举经学诸家，凡七八百人，湖北无一人焉。”究其原因，伦氏认为湖北近代作者，如李道平、吴光耀、杨守敬诸家遗著“皆出于光绪之后，撰《答问》时未及见也”。（1）职是之故，伦明特别表彰卢弼及其兄长卢靖刻印《湖北丛书》（即《湖北先正遗书》）的功绩。考卢靖、卢弼兄弟行事，知其在为学旨趣上以中学为主体而兼采西学，一生著作丰硕；究心致用之学，关注公共文教事业，建成木斋图书馆、木斋中学，成就不俗；更重要的是兄弟二人对刻书尤为钟情，先后编有《慎始基斋丛书》《湖北先正遗书》《沔阳丛书》三大丛书，后两种丛书对保存和传承湖北学术文献贡献卓著。此前，学术界对卢氏兄弟研究不多，卢氏兄弟声名也不甚显著。2019年复旦大学出版社推出11卷本《卢弼著作集》，收录卢弼《三国志集解》《慎园文选》《法学通论》等著作共计11种；2021年，天津古籍出版社出版卢靖著作《卢木斋集》，卢氏兄弟丰富的学术人生得以较为完整地呈现出来。本文致力于对卢靖、卢弼兄弟学术事业进行发覆和阐发，以此展示近代湖北学人被忽视的历史面相。

一、为学路径：以中学为本而兼采西学

卢氏兄弟世居湖北沔阳州新堤镇，太平天国后随父迁居仙桃镇。自高、曾祖父起，代代相传皆为教书先生。卢弼在《先妣赵太夫人事略》中叙述幼时家境清贫之况：“太夫人含辛茹苦，锐意经营，劈治竹篾，糊制纱笼，昼勤纺织，宵事刺绣，藉薄微利，佐事畜。先公设馆授徒，每当寒冬永夜，一灯如豆，家人围坐，诵声机声，互相酬答，几忘生事艰难之苦也。”（2）卢氏兄弟其父为卢瀛，1830年生；其母赵春，1835年生，陕西朝邑县人。赵夫人先后产子女11人，存者仅5人，二男三女，卢弼最年幼。

卢靖（1856—1948）生于太平天国起义后期，赵夫人携家眷回陕避难途中至光化县老河口生下卢靖。卢靖天资聪颖，好学不倦，每读一篇文章，过目即能背诵大半，喜读各类书籍，尤擅钻研算术。10岁靠协助书店老板整理书籍才陆续读完《资治通鉴》和其他一些数学书籍。17岁赴汉应试，在书店看到廉价翻刻本《经史文编》，四处筹钱买下，视若珍宝。卢靖自认为“从这部书中获益匪浅，打开了思路眼界，激发了对数学的兴趣和信念”（3）。同辈学人皆以专习四书五经得仕途，卢靖苦心钻研讲求实际的经世致用之学，不爱好八股文章，因此困于童试10年不得中。不合时宜的学业志向给卢靖带来的最大困难是贫贱，为养家度日，卢靖只能继承父业，以舌耕为生。“十载童场岁月悠，布衣一旦揖公侯。”（4）卢靖的人生转折始于28岁。时因越南战事写就的《火器真诀释例》受到湖北巡抚彭祖贤赏识。彭氏认为此书是军务所急需，不仅给予赞助付印，还将卢靖礼聘到书院主讲算学。又受学使高钊中器重，调入经心书院学习。卢靖在书院表现尤为优异，学术旨趣更为明显，写作的《规復漕运策》被评为经心书院课艺超等第一名。随后，高学使“以‘朴学异才’，特旨以知县交直隶总督李鸿章委用”（5）。李即派他到天津武备学堂任算学总教习，专授算术课程。“《九章》之外，代数、几何并能知其概略，三阅月成《几何代数衍》六卷、《九章代数草》十卷。”（6）至此，卢靖远离乡里，开启仕途之路。后历宰赞皇、南宫、定兴、丰润诸县，任多伦诺尔厅同知、直隶高等学堂提调、直隶学务处会办，官至直隶提学使、奉天提学使。任职期间，关心地方基础设施与文教事业建设，兴办河工，建修铁路；接触并刊刻西学，尝试建立学堂和图书馆。辛亥政变后退出政坛，更是以兴办教育为志。

卢弼（1876—1967）自幼也聪颖过人，备受家人喜爱。4岁父亲亲授小学韵语，六七岁已读完四子书，每日跟随伯兄卢靖至家馆诵习《左传》《诗经》《尔雅》，往往读几遍就能背诵，耳濡目染下，10岁便会写文章，家馆塾师都为之惊讶。卢靖远赴任职知县期间，不忘寄来得之不易的经史要籍，勉励卢弼勤学苦读。在伯兄的指引下，卢弼好书成癖、勤奋刻苦，经常寒夜苦吟、通宵达旦，20岁成功考入经心书院，书院藏书丰富，卢弼在这里泛览群籍。后又考入两湖书院，求学于沈曾值、姚晋圻、杨守敬、邹代钩等通儒大师门下。因才华出众，深得梁鼎芬赏识，两度派往日本游历，“入东京宏文学院速成师范”（7）。回国后，卢弼对张之洞倡导之“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大为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