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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铁锤：八月的稻田 2014-10-11 09:35 来源:共识网 作者:李铁锤 HYPERLINK /articles/culture/wenyi/20141011114478.html/articles/culture/wenyi/20141011114478.html 摘要：真正的农民，就是动物刨食一样过一辈子，从少年开始，他们的收获从来没有换来过真正的富足，他们在疲惫的收获季节里，其实没有报纸里电视里喜庆外溢的镜头。 　　八月的稻田有两种颜色，一种金黄，一种灰黄，金黄是没有收割前的稻田，灰黄是收割后的稻田，它的两种颜色给我的感觉，前一种主要是忧伤，后一种主要是萧索，我虽承认前者的美丽，但都与丰收的喜悦无关。 　　我把这种感觉说出来后，很多人会条件反射：自我们从小，书上就一直说收获的季节是喜悦的季节，沉甸甸的收获，怎能不喜悦?他们认为，农民在八月 稻子收割的季节，心情就是电视里报纸里的特写镜头，报纸里：一个老农拿着镰刀抱着刚割的金黄稻子，紫红沟壑的脸笑容完全绽放;电视里：一个老农手捧金黄的 稻子，再让稻粒从指缝里徐徐落下，或者是卖粮后对着镜头哗啦有声数着票子，紫红沟壑的脸同样笑容完全绽放，永恒不变的台词是喜洋洋地说着今年增产又增收。 　　真正的农民会认可我的感觉，在八月收获的季节，你走近他们，会发现他们一辈子沟壑木讷的脸在收获时照样木讷外，就是疲惫，会看的人还会看出疲惫里面的忧伤，他们在收获时没有电视或报纸上那种幸福傻笑的精神状态。 　　我在看到这种镜头时，总是佩服记者真会满田野找那种笑起来喜庆富态的老农民，喜庆富态的老农民真的不容易找。厚道的老农民，见了城市人就敬畏三分，见了城市的记者能亲自到田间地头，已经敬畏带感动得语无伦次。让他们配合一下，笑起来二百五一样没心没肺，这个容易。 　　在我很小的时候，看到八月的稻田渐渐变黄，最后与秋天的阳光一个颜色，就没有即将收获的喜悦，只有一闪而过对美的朦胧感触。 　　很多年后，那个给总理写信说“农民真穷、农民真苦，农业真危险”的李昌平，他看到八月的稻田，我想他也是我同样的心情。 　　在我开始能对八月的稻田有记忆的年龄，那种忧伤与萧索的感觉开始出现，村里的大人趁着月光挥舞镰刀割稻子，月光下的露水愈来愈重，愈来愈凉，打 湿了镰刀，浸湿了衣服;大人们还要在清晨第一缕晨曦到来前走进田里割稻子，露水最重最凉的也是这时候。冰冷的露水很快让袖子裤腿冰凉湿透，湿透的衣服紧贴 在手臂小腿上，被稻子擦伤的伤痕痒疼一阵后，不再有感觉，等站下来松口气时，会发现伤口上的皮肤已经泡成白色，露出来的手指脚趾也被露水浸得蔫瘪发白。 　　小孩子也要体会稻田八月的冰凉露水，在清晨的时候，孩子们去拾稻穗，赤脚走在露水淋湿的沙子土路上，脚板就会硌得钻心的疼，没有露水的夏天，赤 脚走在上不会疼，这一点，那个年代有体验的人，会知道。刺疼的双脚踏上田埂那一刻，冰凉的露水让拾稻穗的孩子顿时浑身一激棱，凉气从脚板传向全身，很快， 冰凉的露水会湿透衣袖裤脚。 　　午后阳光最温暖的时候，女人无声地忙碌着捆稻子，男人无声地挑起稻子就走，孩子老人们忙碌着拾稻穗，那一切都与劳碌饥饿有关，与沉甸甸的收获无关。 　　等到打谷场上堆起金色小山的时候，生产队里的蚱蜢拖拉机开始欢快了，把粮食一车车运到乡上的粮库，那是公粮，这时候，装载的大人们开始叹息与牢骚起来，我能看到他们盯着谷堆的仇恨目光。 　　我能割稻子的时候，已经分田到户，我也开始在周末的月光下割稻子，在清晨露水冰凉彻骨中割稻子。中午的时候，匆匆吃完饭，疲惫地坐在土墙院子里发呆的那一会，父亲或大哥会在磨刀石上快速地磨着镰刀，然后，招呼一声，我们无声地站起来，走向田野，一路无声。 　　捆稻子的时候，会有蛇从搂起来的稻子上，无声的滑落，扭动着慌乱逃走，我没有心思去打死这条蛇，也没有心思惊呼有蛇，蛇快速地窜进田边的草丛，我木然麻利地抢收稻子，在带有凉意的山谷里，两边的松林寂寥无声，透着疲惫的萧索。 　　等到金黄的稻谷终于堆在打谷场上的时候，农民们伸直双腿，躺在稻草上，坐着的人，吃着孩子或妻子送来的饭，疲惫的眼神偶尔落在谷堆上，那是一种 长期被掠夺后的受伤眼神，里面没有喜悦。沉闷少语的农民盯着收获的谷堆，“把粮食都卖了，还不够缴纳三粮四款的!”经常是他们牢骚的主题。 　　我在后来看到一个法国画家画的《垛草》时，我想到了乡下八月的稻田，乡下八月的打谷场。画里面，劳累过度的农夫吃完妻子送来的饭后躺在草地上酣睡，两条消瘦如棍棒一样的长腿疲惫地直伸着，疲惫不堪的妻子木讷地默默坐在丈夫身边，神色像老年人一样呆滞而默然。 　　这个画家懂农民收获时的真正心情，还有那个画《拾穗者》的米勒一样懂农民收获时的心情，他在收获的季节里，画出了农民的贫困与饥苦，焦虑与哀愁，我看了画面背后的原野，看出了浓郁的忧伤与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