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益源教授讲演文字稿.docVIP

陳益源教授講演文字稿 一、前言 剛剛有同學說我是中正大學教授還是成功大學教授？那我在八月一日以前是中正大學的老師，八月一日之後是成功大學老師。我因為母喪在身，因此推掉了幾個演講，可是李老師很早就跟我講好，而且這個演講是紅樓夢課程裡頭的安排，加上家裡頭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因此就沒有推掉這個演講，我當然也不會把哀傷的氣氛帶過來這裡，儘管親自扛著母親的棺木，把自己的母親永遠的闔上，那種眼淚會奪框而出的悲慟。我們就在這裡停止這個話題。 二、何謂「愛慾小說」 什麼是「愛慾小說」？這位同學你認為呢？答：「我想是跟情慾有關吧！」。這是愛情，這是性慾，「愛欲」比起「性慾」是多了那麼一點點「愛」。因此會有「愛欲」這個詞出現，這個詞是美國哈佛大學一個研究中國小說非常著名的教授──韓南──第一次使用。雖然他是美國人，但他中文造詣很深，因此他首先提出「愛慾小說」這個詞。 而「愛慾小說」所指的對象，以我們台灣習慣的說法，會把它說成是「艷情小說」或者是「情色小說」。那「情色小說」爲什麼會說成是「色情小說」呢？其實「情色小說」與「色情小說」約略都是同一個東西，端賴你以什麼角度去看。《紅樓夢》當然不是「愛慾小說」，那《紅樓夢》是什麼樣的小說呢？這位同學你認為《紅樓夢》與中國「愛慾小說」的關係是等於、大於、包含於或是小於呢？答：「包含於」。如果我們把《紅樓夢》包含於中國「愛慾小說」，那也沒有錯，因為《紅樓夢》裡頭的確有許多愛慾的描寫。但是《紅樓夢》的描寫手法與其他的愛慾小說不太一樣。其他愛慾小說的描寫手法可能很暴露、直接、血淋淋的。但是《紅樓夢》的描寫手法是含蓄、婉轉、莊嚴的，它是充滿文字技巧的。你所能想到的人類愛慾的各種狀況，舉凡思慕、憧憬、沉醉的或是暴力的、同性的，各種愛慾之間的恩怨情仇。《紅樓夢》畢竟都有，現在我舉個例子來說明它表現方式的不同：《紅樓夢》裡頭，無論男性或女性，都有同性之愛的描寫，但是極度地含蓄。而中國「愛慾小說」當中也有專門描寫同性戀的小說。明代有三大同性戀小說：《龍陽逸史》、《宜春香質》、《弁而釵》。如果有人想知道中國同志文學從何時開始？我想你們可以從這三本著手。《龍陽逸史》是一部二十回的短篇同性戀小說，它的社會性很高；《宜春香質》與《弁而釵》都是描寫風花雪月的。但《弁而釵》的文學性很強，你看了以後，你會發現到各種年紀，比如說我們一般想像這些「小官階層」，「小官階層」是它們的專有名詞，所謂的「小官」是指從事性服務業的男性，而「小官」的就業年齡從十二歲開始，每隔兩年會漸入巔峰，到十六歲是他們的黃金歲月，過了十六歲就年華老去，到了十八歲就要自立門戶，到了二十歲就很難以個體戶的方式經營。所以你看到《龍陽逸史》、《宜春香質》、《弁而釵》這裡頭的「小官文化」存在於中國的社會文化裡頭相當地早。 三、「才子佳人小說」、「艷情小說」與《紅樓夢》之間的關係 這三本書與《紅樓夢》之間的關係又是如何？《紅樓夢》的第一回就藉著石頭〈石兄〉的說法，或者第五十四回藉著賈母的口吻，都說了：中國小說當中有兩類東西是很不值得看的，一類是非常淫穢的的艷情小說，另一類是才子佳人小說，它說「千人一部，千人一面，再怎麼寫都是才子佳人」，曹雪芹這樣的批評沒有錯，比如《紅樓夢》裡頭提到的才子佳人，老是以同一個面貌在呈現，這樣的批評也是沒有錯的。我歸納過才子佳人小說的公式：才子一定很帥，學問很好，家裡很窮；佳人一定很漂亮，家世很好；他們的見面地點一定在後花園；他們一定會互訂終生，一定會有人從中作梗，通常是女主角的表哥，表哥的特質是：長得醜、家財萬貫，且作梗一定會成功；因為表哥作梗成功，所以才子一定會用功讀書，嚮往十年寒窗苦讀後，能取得功名；佳人因為表哥的作梗而和窮書生分離，所以她會開始哭泣並且一定會尋死，自殺方式有：跳井與投河，而以投河比例居高；但投河一定不會死，因為宰相的船一定會經過，把她救起，佳人因此而成為宰相的義女；至於在家苦讀的窮書生，他的書一定讀得很好，十年之後一定當上狀元，但是他發誓終生不娶，但宰相堅持一定要他當自己的駙馬爺，書生一定不肯，因此只好請皇帝賜婚，皇帝出面做主，一定要新科狀元接受宰相的要求，因皇命難為，書生只好接受，那曉得在洞房花燭夜，把那頭巾揭開以後才發現原來是自己所朝思暮想的佳人，最後必定有幸福美滿的生活。每一部才子佳人的小說皆是如此，難怪曹雪芹透過石兄和賈母的口吻批評一番！ 另外曹雪芹也批評一些其實也是才子佳人，但特別強調愛慾表現的小說。所以這類小說淪落為「艷情小說」。 「才子佳人小說」與「艷情小說」成為曹雪芹透過《紅樓夢》而提出明確批評的對象。但是當你讀《紅樓夢》時，你會發覺裡面還是充斥著才子佳人，只是它表現的方式不會那麼的老套。《紅樓夢》裡頭依舊有很多愛慾的描寫，只是它沒有那麼地暴露。所以，那些「才子佳人小說」與「愛慾小說」跟《紅樓夢》之間的關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