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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挑战与回应中进步 　　2014年12月11、17、21日，蒋重跃带着访谈任务三次拜望刘家和先生，就学术工作基础的问题向先生请教，每次访谈都超过三个小时。现将访谈内容的第一部分整理如下。被访者以“先生”表示，访问者以“重跃”表示。 　　重跃：先生，您好!您在二十几年前曾发表过一篇谈学术工作基础的文章①，影响很大，让我们深受教益。近些年来，您多次说过，关于学术工作的基础，您又有一些新的进展。 　　先生：你好!多谢你来和我交谈学术问题，我十分高兴。我的确一直在关心这个问题，而且也的确在这个问题上又有所进步。 　　重跃：学术研究要有创新，这是学术界的共识。可是怎样才能创新呢?我想，您对学术研究方法的思考对我们会有大的帮助，所以特别想请您谈谈这些年您在这方面的新的思考。 　　先生：还是让我们一起来讨论吧。 　　重跃：那么，请您先说。 　　先生：你刚才提出的学术创新问题，实在太重要了。这实际是学术能否真正传承和发展光大的关键所在，而能否真正发现并回应挑战，也可以说是学术能否创新的关键所在。人类历史是在不断回应各种各样的挑战中逐渐有所创新而发展起来的，学术研究是人类生活中的一个重要部分，自然需要积极发现并回应挑战，在克服困难中不断前进。 　　重跃：为什么要把回应挑战当作能否创新的关键呢?这样说是不是太被动了?难道我们的学术工作就是为了回应别人对我们提出的挑战么?我们就不能向人家发起挑战么? 　　先生：你的话非常富有挑战性，因此也非常值得思考。难道我们在学术上应该消极被动吗?当然不该如此。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那么，这就是你误解我了?其实，这也不能怪你。因为我从前还没有能够把问题说透了，怎能要求你完全理解呢?多谢你的挑战，今天应该是说透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重跃：您说我的话非常具有挑战性，因此值得思考，这对我也有启发。您的意思大概是，没有挑战性的话，听听也就罢了，无需特殊回应。我一“挑战”，您就想把问题说透，今天就请您说透了吧。如果一次时间不够用，再谈一次也好。 　　先生：现在就让我来尝试把问题说清楚。我所说的挑战，就其深层意义而言，不仅仅是指人家向我们发起的，而且更为重要或更深层次的，是我们必须能够自己向自己提出挑战。 　　重跃：为什么? 　　先生：当他人提出挑战的时候，我们自己是对象，而当需要我们回应的时候，我们自己却转变为主体。作为主体，自己是否有能力发现或意识到这种挑战?发现或意识到了，自己又是否有能力面对并回应这种挑战?如果一时没有能力，那么是采取回避的态度还是采取积极准备以求今后能以回应的态度?这些就都需要自己对于自己的挑战了。概括地说，这包括对自我能力极限的挑战和自我选择的挑战。我所说的挑战中应该包括自我挑战大体就是这个意思。 　　重跃：您所说的对自我能力极限的挑战，容易理解;而所谓自我选择的挑战，那又应该如何理解? 　　先生：其实，每一位学者都有其能力极限，专业的选择往往规定了我们能力极限的范围。不过，这又不是绝对的。譬如，我们所选择的学科是史学，史学的研究领域包括人类生活的历程及其所能给予我们的经验教训。这看来是明确的。不过，人类生活涉及方方面面，这里面的问题就复杂了。于是，由此而产生了二级学科、三级学科。一个史学的大屋顶下就有着复杂的结构，何况还有若干与史学相关联的其他邻里学科。选择的挑战是明显存在的。在具体进行选择的时候，又不可避免地有着两种相互区分而又联系着的问题：学术使命的理想目的与学者个人的功利目的。在这样的选择张力下，就有着相当实在的自我挑战问题。 　　重跃：现在您把问题展开了，也把它复杂化了。不过，对于我来说，这个问题却颇为现实而鲜明。我做学报编辑工作若干年，经常阅读各种来稿，其中就可见到作者们的不同选择，看到他们应对自我挑战的不同态度与风格。因此，我会想到古人对此已有许多论述。您说是吧? 　　先生：你的话对极了。孔子说：“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论语·宪问》)这句话在今天很容易被误解为：古人学习的目的是为了自己，而今人学习的目的却是为了他人。其实，历代注释的理解都是：古代学者是为了自己求得真知，以便实行;后世学者是为了对他人显示自己，以求获利。孔子说：“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论语·宪问》)又说：“君子求诸己。”(《论语·卫灵公》)这些都可以作为前代注释的根据。在孔子所说的“为人”与“为己”两种可能的面前，怎么办?这就是自我选择的挑战。深一步说，事情也真吊诡，古之学者为己求真知，其结果最终可以有益于他人;后之学者为了炫耀个人，未得真知或苟且其说，其结果最终可以无益或贻误于他人。当然，这样也就会贻误了自己，走到了事物的反面。如果不能认真挑战自己、严格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