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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三百首》佳作解读 诗国中月亮对太阳的思念 ——杜甫在秦州所写的怀李白诗 撰文/莫砺锋 唐玄宗天宝三载（744）初夏，李白 （《杜诗详注》）其次，也因为它们是杜甫 和杜甫在洛阳初次会面。一千一百八十四 思念李白的诗作，思念者与被思念者是千 年以后，闻一多激动万分地评说此事： 年诗史上最伟大的两位诗人，用闻一多的 “我们四千年的历史里，除了孔子见老 话说，这是诗国中的月亮对太阳的思念！ 子，没有比这两人的会面，更重大，更神 圣，更可纪念的。我们再逼紧我们的想 梦李白二首 象，比如说，青天里太阳和月亮走碰了 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江南 头，那么，尘世上不知要焚起多少香案， 瘴疠地，逐客无消息。故人入我梦，明 不知有多少人要望天遥拜，说是皇天的祥 我长相忆。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 瑞。”（《杜甫》）可惜两位名垂千古的大 魂来枫林青，魂返关塞黑。君今在罗 诗人的相聚非常短促，次年秋天，两人在 网，何以有羽翼。落月满屋梁，犹疑照 鲁郡相别，从此天涯永隔。十四年以后， 颜色。水深波浪阔，无使蛟龙得。 也就是唐肃宗乾元二年 （759）的七月，杜 浮云终日行，游子久不至。三夜 甫流落到秦州，在那里停留了三个月。此 频梦君，情亲见君意。告归常局促， 时的杜甫在生活上濒于绝境，他拖家带 苦道来不易。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 口，衣食无着，被迫重操卖药的旧业。但 坠。出门搔白首，若负平生志。冠盖满 就在这短短的三个月中，杜甫一连写了四 京华，斯人独憔悴。孰云网恢恢，将老 首怀念李白的诗，其中的三首—— 《梦李 身反累。千秋万岁名，寂寞身后事。 白二首》和《天末怀李白》都被清人选进 《唐诗三百首》，竟占了全书作品总数的 清人方观承云：“少陵梦李白诗，童而习 百分之一，其首要原因当然是它们情文并 之矣。及自作梦友诗，始益恍然于少陵语 茂，正如清人仇兆鳌评前二首所云：“千 语是梦，非忆非怀。”（方世举《兰丛诗 古交情，惟此为至。然非公至性，不能有 话》引）说二诗“语语是梦”，不很准确， 此至情。非公至文，亦不能写此至性。” 因为第一首的前四句分明是写未梦之前， 诗国中月亮对太阳的思念——杜甫在秦州所写的怀李白诗 57 第二首的前四句也是交代梦之由来。但 道而来的艰难：江湖上风波险恶，扁舟出 是说全诗主旨是梦而“非忆非怀”，则一 没于其间，令人提心吊胆。临出门时，他 语中的。因为是写梦境，全诗就笼罩着 举手搔搔满头白发，一付潦倒失意的模 一片迷离恍惚的雾气。试以第一首为例： 样。这就是曾被贺知章称为“谪仙人”的 “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写梦中与 李白吗？这就是那位“笔落惊风雨，诗成 李白相遇，竟怀疑来者并非生人的魂魄， 泣鬼神”（杜甫《赠李十二白二十二韵》） 言下之意故人或已化为鬼魂，因为路途 的李白吗？如今安史之乱初步平定，长安 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