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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与希望的故事

别在我的坟前哭，脏了我的轮回路

我曾是战场上的杀人机器，如今只想在乡下安静等死。

直到那个抱着婴儿的寡妇敲响我的门，求我救她高烧的孩子。

我赶走了她，却在午夜听见了狼嚎。

当我冲出门时，看见她将孩子护在身下，后背已被狼爪撕开。

她奄奄一息地把婴儿塞进我怀里：“求你...让他看看...有光的世界。”

雨下起来了。

不是那种噼里啪啦砸在铁皮屋顶上的急雨，是那种绵密的，沁骨的，把整个世界都泡在一片灰蒙蒙水汽里的雨。我坐在窗边，看着雨水顺着玻璃往下淌，一道道泥痕，像怎么也擦不干净的旧血迹。屋子里的柴火湿气重，炉子烧得半死不活，咳得和我一样喘。

这鬼地方，连天气都他妈的跟人过不去。

腿又开始疼了，骨头缝里像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扎，从膝盖一路窜到腰眼。我知道，那不是天气的缘故，是里面那些永远也取不出来的碎弹片，还有早就长歪了的骨头茬子在作祟。它们是我身体里的勋章，狗屁的勋章，勋章，是诅咒。提醒着我，我从哪里来，为什么最终会烂在这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外面除了雨声，就是死寂。这片荒原，这片废弃矿场边缘唯一的破房子，除了我这个等死的废人，连野兔子都不乐意来。挺好。清净。我就需要这个。

我把粗糙的手掌按在膝盖上，用力揉着，试图把那阵刺骨的酸痛压下去一点。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机油和泥土的黑痕。这双手……曾经稳得像岩石，能在一公里外靠着风速和心跳和心跳的间隙，让目标人物的脑袋像熟透的西瓜一样炸开。现在，现在，它们端着个粗陶杯子都会不受控制地发抖。

“屠夫”。他们以前这么叫我。不是名字，是个代号。代表着精准，冷酷，冷酷，高效。是国家机器上最锋利也最不见光的一颗齿轮。现在，机器还在别处轰鸣处轰鸣，我这颗用钝了的、生了锈的齿轮，就被随手扔进了垃圾堆。养老金？抚恤金？哈。他们给了我一笔钱，不多，但够我在这我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买下这片废墟，苟延残喘到彻底烂掉。封口费，或者说，清扫费。免得我脏了某些人的眼。

我挪动身子，想把炉火插旺些，动作牵动了左肋下一道陈年的刀伤，又是一阵闷痛。妈的，全身上下，没一处是自己的了。都是破烂。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迟疑，在连绵的雨声里几乎微不可闻。但我听到了。我的耳朵，曾经能在炮火覆盖火覆盖的间隙分辨出狙击手换弹夹的声音。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像块石头直石头直坠胃袋。这种天气，这种鬼地方，谁会来？

所有沉寂已久的已久的本能，在这一瞬间骤然苏醒。身体几不可察不可察地绷紧，视线锐利地扫过屋内唯一的唯一的窗户，判断方位和可能的威胁。右手已经无声地摸到了靠在桌脚的那根硬木棍子上。棍子一头磨尖了，必要时，能捅穿野兽的喉咙，或者人的。

我没动，也没出声。希望门外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以为屋里没人，自己离开。

但那敲门声又响了。这次稍微重了一点，带着一种绝望的执着。然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被风雨撕扯得断断续续，颤抖得厉害：

“有人吗？……求求您……开开门……救救我的孩子……”

孩子？

那股紧绷的感觉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尖锐了。女人和孩子。在这种地方。最经典的陷阱配置之一。利用人的同情心。老套，但有效。我以前处理过一个目标，就是在开门接纳一对所谓的“落难母女”时，被那个女人用藏在头发里的毒针刺穿了颈动脉。

我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铁片摩擦，干涩而冰冷，隔着门板传出去：“滚。”

外面静了一瞬，只有风雨声更显猖狂。然后，那女人带着哭腔喊：“他发烧了……很烫……要死了……求您了，给点热水就行……我们马上走……”

发烧？死了？

关我什么事。

这世上每天死的人多了去了。饿死的，病死的，被打死的，被炸碎的。我曾经亲手制造过制造过不少。多一个孩子少一个孩子，有什么区别？

“我说了，滚！”我低吼，手里的木棍攥得更紧，“再不走，我不客气了！”

门外传来了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混合着婴儿细微的、猫叫一样的啼哭。那哭声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了我一下，扎在心上某个早已麻木结痂的角落。

烦人。

那哭声和女人的哀求持续了一会儿，终于渐渐远了，被风雨声吞没。

我依旧保持着戒备的姿势，竖耳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脚步声确实消失在泥泞中，周围再次只剩下雨打荒原的单调声响，我才慢慢松弛下来。

坐回椅子上，却发现炉火不知何时已经快要熄灭了。屋子里比刚才更冷，那股湿寒气顺着裤管往上爬。我试着重新点燃它，手却抖得厉害，好几次才把干草引燃。

孩子的哭声好像还黏在空气里，驱之不散。

我甩甩头，想把那点不适甩出去。同情心？那玩意儿早就在无数次的杀戮和背叛中被磨得一干二净了。它只会让人死得更快。

我告诉自己，我做的是对的。在这里活下去的第一条法则，就是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对任何事产生不必要的联系。我是个等死的人，不需要任何拖累，也不值得任何拯救。

夜色浓稠如墨，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风刮起来，卷过荒原上的枯草和裸露的矿石，发出呜呜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