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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无穷的生肖

谁动了我的轮回

十二生肖换届前夕，我惊恐地发现自己被从生死簿除名，

永远困在了重复死亡的记忆循环里——

每个清晨在猪圈醒来，记起自己曾是执掌命运的神祇，

午时却沦为祭坛上尖叫的牲畜，

直到深夜遇见其他十一位同样被困千年的生肖神，

我们决定联手揪出那个篡改规则的幕后黑手……

水，冰冷的，带着腐烂水草和淤泥腥气的水，灌进口鼻。

窒息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喉咙，肺叶火烧般疼痛，挣扎，挣扎着，徒劳地踢蹬着后蹄，肥硕的身体只是更快地向幽暗的水底沉去。意识涣散的最后一瞬，某个尖锐的念头刺破黑暗——不对，这不是第一次。

嗡——

李建国猛地睁开眼。

剧烈的咳嗽撕扯着喉咙，他大口喘息，吸入的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混杂着饲料馊味、粪便和干草的温热气息。阳光透过木栅栏的缝隙，投下斑驳的光柱，尘埃在其中飞舞。他躺在松软的、算不上干净但绝不算冰冷的稻草堆上，旁边是他那几头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的“兄弟姐妹”，鼾声正浓。

又是这里。朱家坳村西头，朱老五家的猪家的猪圈。

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溺水的冰冷触感仿佛还仿佛还黏在皮肤上。他抬起前蹄——一双粉嫩粗糙、指关节并不分明的猪蹄——茫然地看着。每日例行的恐慌准时涌上，但比恐慌更快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一种荒谬绝伦的认知，如同水底的暗礁，随着退潮逐渐显露。

他不是李建国。至少，不全是。

他是“亥”，十二元辰之一，司掌时序轮转、命途终点的终点的末位之神，曾于幽幽冥土之上，之上，执掌过判定众生福寿功过的朱过的朱笔。

记忆的碎片开始冲撞，混乱而庞杂。威严肃穆的幽冥殿宇，脚下是无尽翻涌的云海（或是魂灵？），身边是同僚模糊而古老的气息……还有那本厚重的、决定着亿万生灵命运的册子……然后，是坠落。无尽的、失重的坠落，伴随着某种规则被蛮横撕裂的巨响。

最后，就是这里。日复一日。

“吱呀——”圈门被推开。

朱老五那张被岁月和劳苦刻满沟壑的脸探了进来，带着农民特有的、混合着麻木与一丝满足的神情的神情。“哼哧哼哧”地吆喝了几声，哗啦啦将一桶冒着热气的泔水混合物倒进食槽。

饥饿感立刻攫住了李建国的胃（或者说，这具身体的全部本能）。他的“兄弟姐妹”们瞬间苏醒，发出欢快的嚎叫，争先恐后地挤向食槽，长嘴贪婪地在浑浊的食物里拱动。

李建国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神的尊严在咕咕叫的肚肠面前摇面前摇摇欲坠。他蜷缩在角落，试图抓住脑海中那些飞速流逝的景象的景象——星辰的轨迹，时间的波纹，神力的流转……但这一切都像指间流沙，越是用力，消失得越快。只有那股属于“亥”的本质神力，如同一颗被厚厚淤泥包裹的珍珠，沉寂在灵魂深处，能感知到它的存在，却无法撬动分毫。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上午的阳光会变得毒辣，他会，他会和其他猪一起被赶到圈外那片用矮墙围起来的泥地里打滚，蹭痒。偶尔会有村里的孩童跑过来，过来，好奇地用树枝戳弄他们肥胖的身躯，发出咯咯的笑声。他能听懂他们的言语，那些关于“过年”、“杀猪”、“吃肉”的词句，每一个都像冰锥，刺向他越来越清晰的预感。

果然，午后不久，当他在泥浆里躲避蚊蝇时，村子里的气氛明显不同了。

几个平日里游手好闲的壮年男人说笑着朝朱老五家走来，手里提着绳索、杠子和一个敞开的木盆。空气中开始弥漫开一种隐秘的兴奋，连狗都比平时叫得欢实。

来了。

李建国的心脏骤然缩紧。他想逃，想嘶吼，想告诉这些凡人他是谁。但他发出的发出的，只能是更加凄厉、混入了恐惧的“哼哼”声。他开始在有限的泥地里疯狂转圈，试图寻找任何一个可以藏身的角落，用身体撞击矮墙，换来男换来男人们不耐烦的呵斥和更警惕的目光。

“就这头吧，”其中一个脸上带疤的男人指了指李建国，“看着最肥，劲儿，劲儿也大，肯定够味儿！”

绳索毫不留情地套上了他的脖子和后腿。巨大的力量将他拖倒在地，粗糙的麻绳勒进皮肉，火辣辣地疼。他被四脚朝天地捆在两根结实的木杠上，视野颠倒，只能看到男人们汗津津的下巴和蔚蓝得过分的天空，还有远处屋檐下，几只麻雀冷漠地跳跃。

他被抬了起来，晃晃悠悠地朝着村子中央那块平整的、被踩得坚实的打谷场走去。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男女老少，脸上洋溢着过节般的笑容。场子中央，用石头临时垒砌了一个简陋的台子，上面铺着新鲜的、还带着露水的宽大树叶。

那就是祭坛。为即将到来的“年祭”，也是为十二生肖新一轮纪元的开启做准备。

他被重重地摔在石台上，冰冷的石头硌着脊背。阳光直射下来，刺得他睁不开眼。周围嘈杂的人声、孩童的嬉闹声、女人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混合成一股巨大的、令人眩晕的音浪。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旧道袍、颤巍巍的老者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碗清水，口中念念有词。那是村里仅存的、略通仪轨的老人。他那含糊不清的祷祝，听在李建国耳中，却仿佛带着某种残存规则的微弱回响，像是在呼唤着什么，又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然后，那个脸上带疤的男人走上前来。他手里多了一把刀。不是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