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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田本一的故事

输在终点线前

东京马拉松赛道上，连续两届冠军的山田本一遥遥领先，

却在距离终点仅剩195米时突然停下脚步，

转身对身后紧追的选手们优雅鞠躬：

“对不起，我忘了自己今天已经死了。”

医疗记录显示他确实在比赛前一晚因心脏衰竭离世，

尸检报告揭露更恐怖的真相——

他的内脏早已腐烂超过三年。

东马赛道特有的那种喧嚣，像一层厚厚的、滚烫的油墨，泼洒在东京都心冰冷的冰冷的钢筋混凝土丛林之间。空气震颤着，是无数呐喊、脚步声、直升机旋翼搅动以及自己胸腔里那颗引擎般搏动的心脏共同谱写的狂想曲。山田本一就在这片沸腾的音浪最前沿，一个绝对的、孤独的领跑者。

他的跑姿是一种精确到毫厘的机械艺术，每一块肌肉的拉伸与收缩，每一次摆臂的幅度与频率，都如同经过超级计算机亿万次模拟后的最优解。呼吸？几乎听不见。只有脚下高级跑鞋橡胶底与沥青路面接触时发出的、富有弹性的轻微“啪嗒”声，稳定得令人心悸。汗水刚渗出毛孔，就被高速移动身体带起的疾风蒸发带走，只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留下一层晶亮的盐霜。

目光平视前方，瞳孔里却似乎空无一物，没有两旁疯狂挥舞手臂、嘶声力竭的观众，没有那些试图捕捉他每一个表情的长枪短炮，甚至没有那条不断延伸、指引方向的蓝色标线。他的世界缩窄到只剩下下一个落步点，以及，以及体内那座精密钟表般运行的生理机能——心跳稳定在一百七十五，摄氧量维持在峰值，乳酸堆积的速度被完美控制在临界点之下。

他是山田本一，马拉松界的活传奇。过去两年，他像征服一座私人庭院一样，征服了这条路线。今天，他将完成史无前例的三连冠。这是早已写好的剧本，而他，不过是来履行一个仪式。

“……状态好得不可思议！山田选手指尖流淌出的，简直是马拉松之神谱写的乐章！”解说员亢奋的声音透过沿路喇叭，变得有些失真。

“……最后的独舞时间！时间！看，他开始加速了！我的天，他还能加速！”另一个声音惊呼，带着难以置信的战栗。

是的，他在，他在加速。进入最后三公里，通常该是人体极限燃烧、每一步每一步都踏在地狱门槛的时刻，他却像轻轻拧动了某个隐藏的马达开关，步伐的频率以肉眼可见的效率提升，整个人化作一道贴一道贴地飞行的虚影，将身后苦苦追赶的第二集团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彻底碾碎。差距从五十米拉到一百米，再到一百五十米……

然而，在这具堪称人类耐力巅峰的巅峰的躯壳内部，某种不为人知的崩解正在悄然发生。那不是疼痛，不是痉挛，而是一种……剥离感。外界海啸般的声浪像是被突然塞进了消音器，变得遥远而模糊，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视野的边缘开始发暗，中心区域的景物则微微扭曲、晃动，仿佛炎阳炙烤下沙漠里的蜃景。指尖传来一种怪异的麻木，好像它们不再完全属于自己。

更深处，一些破碎的、带着霉斑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闪回。

一间四壁斑驳的和室，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衰老躯体混合的、甜腻而沉闷的气味。一只枯瘦如柴、布满褐色老年斑的手，无力地从榻榻米边缘垂下。那是奶奶的手。他跪在旁边，手里端着一碗着一碗凉透了的粥。

“……本一……要跑下去啊……”声音气若游丝，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耳膜上。

还有镁光灯疯狂的闪烁，晃得他睁不开眼。领奖台冰冷坚硬的触感从脚底传来。赞助商油腻的笑脸，官员程式化的握手，脖子上脖子上挂着的奖牌沉甸甸的，金属边缘硌着锁骨，锁骨，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

“……天才！东马的王者！永不疲倦的男人！”

这些声音和画面杂乱无章地交织、交织、碰撞，又迅速隐没于更深的黑暗。他的思维像是陷入了一片粘稠的泥沼，运转迟滞。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

身体的自动化程序仍在忠实地执行指令。迈腿，摆臂，调整呼吸。这具机器还在惯性奔驰。

终于，那道象征着荣耀终点的拱门出现在视线尽头，白色为主调，装饰着巨大的赛事标志和赞助商logo，在灰蒙蒙的天空背景下，像一个通往天堂的入口。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拱门下电子计时器跳动的红色数字，能看到终点线后那群躁动不安的工作人员和记者。

胜利在望。三连冠。历史。

可就在这时，山田本一体内那根始终绷紧到极致的弦，或者说是维持着某种脆弱平衡的支柱，“嘣”的一声，断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断裂，而是意识层面的彻底瓦解。

所有的感官反馈在这一瞬间被掐断。观众的欢呼、自身的喘息、心跳、肌肉的酸胀……万籁俱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绝对的空无，一片冰冷的、死寂的虚无。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是否存在。

只剩下一个念头，一个凭空浮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结论，清晰地烙印在他空茫的意识里：

【我不应该在这里。】

最后一个弯道转过，笔直的终点冲刺大道豁然展现。数万名观众的目光，数百个摄像机的镜头，全部聚焦在那道一骑绝尘的身影上。气氛即将被推向最高潮。

然后，发生了让整个世界为之失语的一幕。

在山田本一的右脚刚刚踏过地上那条标注着“距终点195米”的黄色标线时，他的身体猛地一顿。不是抽筋，也不是体力耗尽式的踉跄，而是一种极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