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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传奇》“诗笔”意蕴刍议

唐代是诗歌发展的鼎盛时期，诗人以诗歌彰显人格理想、抒发生活情致。除了诗歌，其他文体在唐代也逐渐繁荣，传奇是其中的代表。宋人洪迈有言：“唐人小说，小小情事，凄惋欲绝，洵有神遇而不自知者，与诗律可称一代之奇。”可见传奇的地位与影响。

“诗笔\这一概念最先由宋人赵彦卫提出：“盖此等文备众体，可以见史才、诗笔、议论。\2赵彦卫认为唐传奇的显著特点是“文备众体”，“诗笔”是“众体\的重要表现形式。然而这一观点只是概括性地提及“诗笔”，并没有深入分析，目前学界对“诗笔”的内涵也尚未形成统一的概念。裴是晚唐重要的传奇作家，他的传奇集《传奇》是唐代文言小说的代表作品之一，将《传奇》与唐朝的时代背景相结合，探析“诗笔\特点的内涵及成因，可以进一步了解并把握“诗笔”意蕴。

一、唐传奇中的诗歌运用

鲁迅曾说：“小说亦如诗，至唐代而一变。虽尚不离于搜奇记逸，然叙述宛转，文辞华艳，与六朝之粗陈梗概者较，演进之迹甚明。\[3鲁迅认为唐传奇是小说文体逐渐走向成熟的标志，其“叙述婉转”的情节编排，“文辞华艳”的语言艺术，与诗歌含蓄委婉、典雅优美的特点相契合，从而彰显“诗笔”特质。从前人的相关专著及论文来看，“诗笔”主要是指唐传奇的抒情特性，是作者用简洁凝练的语言和委婉含蓄的方式抒发情感与抱负，借鉴诗歌的创作手法与审美特质进行唐传奇写作。

在叙事中巧妙运用诗词歌赋是唐传奇的一大特色。赵彦卫率先将“诗笔”作为一个明确的概念提出，并将其与“史才\和“议论\相并列，共同视为唐传奇“文备众体\艺术特色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此影响下，诗歌在唐传奇中频频出现，其含蓄的语言、丰富的修辞和灵活的句式，使传奇具有诗歌的美感与韵味。

笔者收集并整理了在唐传奇中直接穿插诗歌的作品，发现张鶿《游仙窟》诗歌数量最多，共有83首。但从诗歌的艺术性和内容的丰富性上看，裴对诗歌的运用最为突出，他善于用华丽的辞藻营造诗歌氛围，借比喻、象征等手法展现诗歌含蓄之美。与诗歌内容主要集中于男欢女爱和宴饮欢乐的《游仙窟》相比，裴所作诗歌题材丰富，涉及爱情、恩情、神仙和侠义等多个方面，情感多元且复杂，既有对爱情的执着追求，又有对人生命运的深刻思考。

在唐传奇中融入原创诗歌是“诗笔\最显著的表现形式之一。裴在《传奇》中穿插了大量自创诗歌，并将其与小说情节紧密结合，提高了作品的艺术表现力。《昆仑奴》里崔生对红绡一见倾心，“误到蓬山顶上游，明玛玉女动星眸。朱扉半掩深宫月，应照琼芝雪艳愁”4。此诗生动形象地展现了崔生对红绡的倾慕之情，但因身份地位的差异，他只能独自惆帐。《孙恪》中袁氏在寺院墙壁上题诗一首：“刚被恩情役此心，无端变化几湮沉。不如逐伴归山去，长啸一声烟雾深。”5短短四句诗完整概括了袁氏的人生经历和复杂心境，将其内心的束缚和对自由的渴望展现得淋漓尽致，作者通过创作与故事情节紧密联系的诗歌，进一步丰富了人物形象，使其性格特点更加立体和丰满。

同时，原创诗歌的加入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这里仍以《昆仑奴》为例。崔生在磨勒的帮助下前往寻找红绡，此时的红绡坐在屋内长吁短叹：“深洞莺啼恨阮郎，偷来花下解珠挡。碧云飘断音书绝，空依玉箫愁凤凰。”她将崔生比作阮郎，既表达了对崔生的爱慕，又有对其未能按时赴约的埋怨，但内心还是渴望得到爱情。也正是因为这首诗，磨勒知晓了红绡的心愿，答应帮助她脱离困境，于是才有后文磨勒背着崔生与红绡逃出宅院的情节，推动故事走向高潮，增强了情节的完整性和吸引力。

除了原创诗歌，传奇作者也会引用前人诗歌以增强文章的诗意，这是“诗笔\特征的另一表现形式。《曾季衡》讲述的是曾季衡与王丽真相恋，却因人鬼殊途不得不分开的悲剧故事，其中王丽真写下的这首\五原分袂真吴越，燕诉莺离芳草竭。年少烟花处处春，北邙空恨清秋月\7，原作者正是历史上的王丽真，诗名叫作《与曾季衡冥会诗》。诗中将二人的分离比作吴越之遥，以燕莺之离和芳草之竭展现王丽真与曾季衡分别时的痛苦与无奈，强烈的对比表达了诗人对过往美好生活的怀念。作者通过直接引用前人诗词，抒发内心的真实感受，使情感表达更为真挚、直接，引发读者对爱情、生命和人生的深刻思考。

唐传奇中诗词歌赋的运用体现了唐代不同文体之间的交流与融合，在增强传奇内容抒情性的同时，也提高了其文学价值和意义，为后世的小说作品与诗歌相结合提供了借鉴。

二、唐传奇中“诗笔”的运用特征

“诗笔”一词的含义随着朝代更迭而不断发生改变，最初是由“文笔”的概念衍生而来。刘勰《文心雕龙·总术》记载：“今之常言，有‘文有‘笔’，以为无韵者‘笔也，有韵者‘文也。”8刘勰以是否有\韵”作为区分“文\和“笔”的标准，讲究韵律的文学作品为“文”，如诗、赋、铭、颂等，而无韵的文学作品则为“笔”，如诏、章、奏、书等。魏晋南北朝时期，文学从广义的学术中分化出来，成为一个独立的门类。诗歌从最初的《诗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