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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窑坪的春天
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颠簸了三个多小时,尘土飞扬中,那个叫瓦窑坪的村子终于出现在眼前。土坯墙歪歪斜斜,牛羊粪便在路边堆成小山,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扒着篱笆,好奇地打量着我们这些外来者。2018年的那个初秋,我作为驻村扶贫工作队的一员,第一次踏上了这片贫瘠却又充满希望的土地。
村支书老杨把我领到村委会时,屋檐下的燕子正衔着泥巴修补巢穴。“张同志,咱村128户人家,41户是贫困户。年轻人大多出去打工了,剩下的不是老人就是娃娃。”他粗糙的手掌在褪色的扶贫手册上重重划过,指甲缝里还嵌着新鲜的泥土。那天傍晚,我躺在村委会阁楼的木板床上,听着窗外此起彼伏的狗吠,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扶贫”这两个字的重量。
教室里的阳光
走访的第一户贫困户是李大爷家。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昏暗的堂屋里,三个孩子正围着炕桌写作业。最小的丫头李娟娟才七岁,握着铅笔的手冻得通红,在作业本上歪歪扭扭地写着生字。“娃们妈走得早,他爸在山西下煤窑,一年回不来一趟。”李大爷卷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在阴影里明灭,“娟娟眼睛不好,黑板上的字总看不清,老师说她上课老走神。”
第二天我特意去了村小学。三间平房是上世纪90年代的建筑,窗户玻璃碎了好几块,用塑料布糊着,风一吹哗啦啦响。五年级的教室里,四十多个孩子挤在破旧的课桌椅上,讲台上的老师正用沙哑的声音讲解数学题。我注意到坐在最后一排的娟娟,总是使劲眯着眼睛往前凑,小眉头拧成了疙瘩。
回到村委会,我连夜写了份申请报告。联系县城的眼镜店时,老板听说要给山区孩子配眼镜,当即表示愿意半价优惠。可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李大爷时,他却一个劲摆手:“庄稼人哪用得着那洋玩意儿,浪费钱!”我只好拉着老杨一起上门劝说,讲近视不矫正会影响学习,甚至影响以后考学打工。磨了三个晚上,李大爷终于点了头,只是背地里偷偷往我包里塞了十几个自家种的核桃。
配眼镜那天,娟娟怯生生地攥着我的衣角。当验光师摘下试戴镜时,小姑娘突然指着窗外的麻雀喊:“张叔叔,我看见鸟毛了!”阳光透过新换的玻璃窗照在她脸上,睫毛上的灰尘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天下午,我又联系了以前的大学同学,他们募集了一批图书和过冬衣物。当志愿者们把崭新的羽绒服穿在孩子们身上时,娟娟悄悄告诉我:“老师说,戴上眼镜的我,眼睛像星星。”
花椒树下的希望
瓦窑坪的山坡上种满了花椒树,只是多年来没人懂科学管理,产量一直上不去。贫困户王二柱家有十亩花椒地,去年收成卖了不到三千块。“这玩意儿娇气,旱了不行涝了不行,病虫害一来更是颗粒无收。”他蹲在地里,看着挂满枝头的青花椒唉声叹气。
我带着问题去县农业局请教,技术员老李听说后,主动提出要来村里指导。可真到了要组织培训的时候,又犯了难——村民们白天要下地干活,晚上又怕耽误看孩子。最后我们把培训地点设在村委会大院,每天傍晚开课,还特意请村妇联主任煮了绿豆汤。
第一堂课只来了五个人。王二柱蹲在角落里抽着烟,有人小声嘀咕:“城里人的法子,咱这山沟沟里能用?”老李不恼,拿出带来的花椒样品,用游标卡尺测量颗粒大小,又用检测仪演示不同施肥量对产量的影响。当数据清晰地显示科学管理能让亩产提高三成时,原本喧闹的屋子渐渐安静下来。
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们带着村民给花椒树修枝、追肥、防虫害。王二柱学得最认真,笔记本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有次突降暴雨,他披着塑料布在地里挖排水沟,直到凌晨才回家。秋收时,他家的花椒果然比往年多收了两千多斤。卖完花椒那天,他揣着鼓鼓囊囊的存折跑到村委会,非要请我们去镇上吃羊肉面。“张同志,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他举杯的手一直在抖,酒洒在桌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山路上的变迁
村里的路是块心病。下雨时泥泞不堪,收割机开不进来,收庄稼全靠人背马驮。贫困户周大妈的儿子就是因为赶山路送花椒,摔断了腿,治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要是路能修好,我家强子也不会遭那份罪。”大妈抹着眼泪说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修路需要五十万资金,这对集体经济为零的瓦窑坪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我和老杨跑遍了县交通局、发改委,不知磨了多少嘴皮,看了多少脸色。有次在县政府门口等局长,从早上等到天黑,晚饭就啃了个干馒头。功夫不负有心人,三个月后,修路项目终于批了下来。
开工那天,全村人都来帮忙。七十多岁的周大爷扛着铁锹走在最前面,他说要亲眼看着水泥路修到家门口。推土机碾过凹凸不平的土路时,扬起的尘土里混杂着笑声和欢呼声。王二柱的花椒通过新修的路运出去,比往年多卖了两成价钱;李娟娟再也不用踩着泥水里的石头去学校,新球鞋能穿整整一个学期。
20X0年深秋,我结束驻村工作离开瓦窑坪时,村里已经盖起了崭新的文化广场,花椒加工厂的机器轰隆隆响着,电商服务站里,年轻人正忙着打包发往全国各地的快递。娟娟追着我的车跑了很远,手里举着她画的画:红色的花椒树下,一条笔直的水泥路通向远方,路边的向日葵全都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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