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碑残碣遇米癫.docVIP

断碑残碣遇米癫 　　耳边传采叮叮当当的刻碑声。 　　他从遥远的天边向我们走来，走了很久很久…… 　　虽处阴阳两界，我和他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那深邃、狡诈的眼神，飘逸、洒脱的举止，像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把我吸引。他信步在翰林墨海中遨游，我像跟屁虫似地尾随其后…… 　　终于，他停下脚来，招手叫我过去，跟我讲起了他那似乎永远讲不完的故事：“老夫自幼习文弄墨，博采众家，自成一体。拙作笔力雄健明快，洒脱不拘；追求传神动人之风采，生动飞扬之神韵；字画诗文在这汴梁城内外多少也有些名气。被世人冠以四大书法名家之一。盛誉之下，颇感惭愧。但知我者世人也。哈哈哈……” 　　看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那样地开心、豪爽、充满了自信，我竟被他的情绪感染。心想，这怪老头言辞率直，倒有几分可爱。说话不转弯不抹角，毫不顾忌人家说他“狂妄”…… 　　只见他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地吟唱着：“书者心之迹也，达其性情，形其哀乐：字乃心画，抒其志也……” 　　疯癫了好一阵，许是累了，随便找个地坐了下来。我想去找杯茶给他止止渴，解解乏。刚要离去，他却厉声把我喝住：“回来!小子，我话还没讲完呢。” 　　我只得乖乖地坐下，作出一付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是不是觉得老夫举止怪诞异常？” 　　我连忙摇头。但在他那鹰一般的双眼逼视下，却又不得不把头微微点了那么几下。 　　“小子，做人要坦荡。少做违心事。少说违心话。人生短暂，你不觉得你那样委屈着自己，活得挺累吗？” 　　我腆颜极了。恨不得地下冒出个洞一头扎进去。他见我如此狼狈，似生出一丝侧隐之心，语气缓和下来：“小子，别见怪，别往心里去。我就是这么一个德性。这么一个人。其实世人早已定论。说我倾邪险怪，诡诈不情，敢为奇言异行以欺惑愚众。怪诞之事，天下传以为笑。人皆日之以癫。真是说得好，说得妙!”他又附在我耳旁轻声道：“其实呀，我远不止这些呢。我酷爱奇石、我酷爱奇文、我有浩癖、我更好色女人咧……”在他的娓娓诉说中，我被吸引，我被感动，不禁增添了几分对他的敬重。 　　“唉，国运不昌，生不逢时啊!”他的一声长叹把我拉回他所处的那个时代。我怀着少有的虔诚静静地聆听着这位古代老者坦露心声：“老夫二十一岁‘既冠’……”我连忙问“既冠”是什么意思!他回答说：“既冠就是册封做官哪。在朝任职数十年，几起几落，官运不享。看多了官场那点破事、脏事：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中饱私囊。曾立志‘不入党与’；也曾为自己写下警句：‘疱丁解牛刀，无厚人有间，以此交世故，了不见后患。’于是便学着去随机应变，学着去左右逢源，并强勉自己讨好权贵，献媚同僚，也跟着人做一点昧良心的事体。老夫可称得上‘白天是鬼，夜间才是人’啊!有时真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刮子，但有什么办法呢？常言道：宦门深似海。你想不惹是非，是非也会找上门来。稍不留神落得满门获罪，灭顶之灾。你只能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啊。要知道，这是在夹缝中求生存呀……世人说我癫狂，举止异常，传为笑柄。我看他们只说对了一半，老夫确是有此天性，生成的毛病长成的性。而另一半，又有谁知这满腹无处诉说的苦衷呢7是以笑骂为循世之法，癫狂为护身之道，以避乱呀!唉，世态炎凉，万念俱灰。想脱袍挂冠，离开这是非之所，到那书画天地逍遥自在地做神仙去吧。无奈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还有那贤良的妻子，要靠我这薄薄的俸禄，养家糊口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冻死饿死吧？再说嘛，十载寒窗，图的什么呢，不是有“学而优则仕”的古训嘛。 　　说到动情之处，老夫子竟呜呜地大哭起来。这下可把我吓坏了。怎么劝也劝不住，干脆让他哭吧。也许哭出来反倒舒服些。突然老夫子停住了哭声，破口大骂起来：“蔡京，你这个浑厮!你我同窗数载，情同手足。不就是在御前说露了嘴，说你字不如人；不就是没有把砚台交给你，让你去献媚皇上吗？要知道它是爱妻送给我的信物，我怎能轻易转送给你呢。再说，我从骨子里就看不起你这种奴颜婢膝的做法，却没想到为此你竟然百般陷害于我，全然不顾同窗好友手足之情。可悲的是你所做的一切，老夫都像傻子一样，被蒙在鼓中。真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我冷不丁地端出一句：“天才不会戒备小人。” 　　“对对对，天才就是不会戒备小人嘛!”他连表赞许，“蔡京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你陷害我还不算，还伙同童贯那个没那玩艺儿的一帮家伙，千方百计逢迎皇上，说什么‘丰享豫火，唯王不会’。你们这帮狐朋狗党，骗取了皇上的宠信，操纵了朝中的宰杀大权，干下了罄竹难书的滔天罪行。只弄得天怒人怨，民不聊生，动摇了大宋江山根基，被世人指为权奸，留下了千古骂名……” 　　老头不停地骂着，气愤得浑身发抖。我想要是蔡京、童贯等人在场，他真会把他们一口给吞噬下去。不过反过来又想，假如蔡京童贯真地在场，他真敢这样吗？ 　　老头骂够了，也骂累了。颓唐坐下，陷入了阵阵沉思。他的脸部肌肉在痉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