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红楼梦》对传统思想和写法的继承性.docVIP

作者：路?远 《红楼梦》创作于清代乾隆年间，此时统治中国数千年的封建制度已呈现出黄昏迟暮气象，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有所萌芽，意识形态领域相映出现了民主启蒙思想论调：阳明心学兴起，既而生发泰州学派、王学左派，扛鼎大旗者且不论是黄宗羲、李贽、王艮，其主旨不外乎主张个体独立，鼓吹个性解放，反对僵化的封建教条制度。该思想浪潮投射于文学艺术中，产生许多歌颂自由平等、人性解放等作品，企图把人从伪道学的枷锁和封建伦理的桎梏中解放出来；此浪潮推波助澜，着浓重叛逆色彩的世情小说《金瓶梅》问世。小说把视角从帝王将相、妖魔神鬼转向了现实生活中活生生的“人”，笔触也脱离了传统小说的窠臼，变得真实可感，大胆言论直接向“程朱理学”发 起挑战。《红楼梦》正是如此时局下的产物，她生动、叛逆、活色生香，她体内流淌着不同于以往传统文学的新鲜血液。然而《红楼梦》根植于中国古代封建社会， 她的枝叶繁茂仍需要从封建社会极其孕育下的文学作品中生根，这就注定了《红楼梦》这股一泻千里的洪流，朵朵浪花仍不免汲取传统文学作品的汩汩源泉，不可能 彻底脱离以往文学作品的种种传统思想和写作手法。 ? 关 于《红楼梦》如何体现以往小说的传统论调，在此以女主人公林黛玉为例来阐释。长期以来，批评家似乎已经将黛玉的人格形象幻化为一个游离于主流与传统色彩之 外的符号，无论褒扬或微词，冠之其评论总不外乎叛逆，淡泊，孤高自傲，目下无尘，追求个性解放，维护人格尊严，争取婚姻自由，初步具有民主主义思想……这 一系列说辞长期以来业已形成一种“集体无意识”，形成稳固的定位基点，使得批评家总是有意无意带上了强烈的主观色彩。根据客观真实的文本存在，我们来重新 审视黛玉，通过一些易为人忽略的细节，我们可以发现黛玉身上亦是有着种种顺应或者不愿违背封建伦理道德之处。对此笔者总结六点进行阐释： 第 一．黛玉出身名门，自幼受着完好的书卷诗礼教育，封建淑女特有的修养自不必说，对于言传身教的礼仪、礼法亦是严格遵从。纵观整部作品，黛玉待人接物，对待 长辈显现出的封建淑女乖觉有礼之态，不论大场面还是小细节，均调度娴熟、分寸得当：刑夫人转述未曾谋面的大舅之语，黛玉“忙站起来”听，谦逊恭敬；王夫人 忧虑自己的“孽根祸胎”，黛玉那一句“兄弟自是别院另室的，岂得去沾染之理”回答得又是多么巧妙，贵族小姐之矜持自重仪态拿捏得恰到好处；小丫鬟佳蕙来送 茶叶，正巧发放银子的黛玉顺手给佳蕙抓两把，不失主子对下人熨帖体恤、周到大方的款；袭人、香菱来潇湘馆，黛玉一应将此等厮混姐妹视作客人，招待周全，总 不忘招呼紫鹃倒茶……一系列关乎黛玉禀性清标、不善处事、懒与人共的说辞愈发显得单薄，是因为他们忽略了一个基本事实——从所处阶层来看，黛玉无异于宝 钗、探春，无异于任何一个书香门第之家调教出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的千金小姐。况黛玉又极其聪敏颖悟，她势必不会在礼节这等浅显的事情上有失偏颇。细窥作 品，我们几乎找不到任何黛玉被贾府主流环境疏离或排斥的迹象，相反看到的更多是是贾母“心肝肉”般地疼爱，王夫人薛姨妈话里话外的怜爱。此细节甚多，概不 赘述。 此 外，“情情”的黛玉再忠于爱情、视宝哥哥为“知己”，也丝毫不肯跨越男女之大防，甚至外表时刻保持深闺少女视爱情为洪水猛兽之态。宝玉“倾国倾城貌，多愁 多病身”、“渔公渔婆”之有口无心，王熙凤打趣“给我们家做媳妇”，紫鹃枕畔的一番忠告……即使黛玉口是心非未必真动怒，也绝不允许这般不恭敬话语有损颜 面，而是要将一贯矜持自尊的风格维护到极致。其情形颇像《西厢记》莺莺倾心召唤张生又转而厉言“有贼”。从黛玉身上，我们看到了崔莺莺、杜丽娘，陈妙常 （《玉簪记》），看到无数传统文学作品中，封建礼教培养出的深宅清闺女儿在拨动情窦时矫饰、虚伪、羞赧的心理状态。与黛玉一贯定论相悖的宝钗，元宵节所做 灯谜“恩爱夫妻不到冬”之出言不逊尚着实“吓”政老爷一跳，我们甚至可以说，黛玉未曾有宝钗这样的胆量，她的修养和堪比比干的“多心”使黛玉绝不肯做出半点“越礼”之事来。 由 此可得，黛玉在威严长者面前是一个讨巧循礼的晚辈，在小姐丫鬟构成的烂漫世界里是不失人情事理的少女，在男女情爱上也是将其隐秘于内心幽暗一角，奉“礼” 为“金科玉律”，行动上不敢越雷池半步。从此角度窥探作品，黛玉的形象不仅不脱众多传统作品侯门闺秀之相，反而带有极强的普遍性。 其 次．诚然，黛玉小心机警、敏感多虑的性格特征已成定论。窥探其背后动因，我们认为这位修养极高的贵族小姐却动辄小性儿动辄悲戚伤己，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 “自我”与封建宗族礼教遵循过程中的“拉锯战”。这其间可以细化为两个层面：首先，黛玉自小脱离父母呵护，羽翼未丰满就从父母膝下万千娇宠的生活辗转到一 个机关重重的陌生世界。不安全感使然，黛玉便告诫自己务必言行审慎，“不肯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以求自保，希冀不要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