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西江月〉-国立中山大学中国文学系.PDF

文與哲 第二十二期 2013 年 06 月 頁 211~268 國立中山大學中國文學系 蘇軾〈西江月〉梅花詞發微 ──兼探蘇軾與王朝雲在惠州的情義 劉昭明 ［摘要］ 蘇軾〈西江月．梅花〉作於謫居嶺南惠州時期，是頌美朝雲、悲悼朝雲的千 古名篇。蘇軾一生二妻數妾，與王姓女子最有緣份，元配王弗、繼室王閏之、愛 妾王朝雲皆姓王。朝雲雖不是蘇軾明媒正娶的妻室，也不是蘇軾首位姬妾，卻是 服侍蘇軾最久，最獲蘇軾鍾愛的侍妾，更是蘇軾的紅粉知己，蘇軾一生對愛情的 想望全投射在朝雲身上，蘇軾有了朝雲，愛情始圓滿無缺。在蘇軾眼中，朝雲清 麗脫俗，才藝過人，聰敏靈慧，正直敢言，識見不凡，有情有義，是一位值得愛 憐、尊重與稱譽的奇女子。而朝雲也不虧負蘇軾，在她三十四年短暫人生，居然 有二十三年歲月是在服侍蘇軾，敏慧好義，溫恭淑慎，忠敬如一，其一生可說完 全奉獻給蘇軾。在蘇軾妻妾中，只有朝雲與他共歷初貶黃州、再貶惠州的災厄， 一生辛勤，萬里隨從，看盡蘇家盛衰與人間炎涼，最後甚且為他釵分颶海，粉墮 蠻煙。朝雲的一生可說為蘇軾而活，為蘇軾而死。朝雲生前，蘇軾疼愛有加；朝 雲死後，蘇軾悲思不已，幾乎無法超脫自拔，作〈西江月．梅花〉頌美朝雲、悲 悼朝雲。〈西江月〉表面雖是詠梅，實乃悼亡，託物喻人，藉花抒感，寓意實為 朝雲而作，所狀神態、韻度，非朝雲無以當之，既是蘇軾與朝雲一生情義的總結， 又可窺見嶺南風物「惠州松風亭梅花」與「南海珍禽倒挂子」之特殊形貌，具深 濃南國風情，詞中有人，詞中有物，情境特殊，不能移易他人，不能移置別處， 值得我們深入探討。本文以相關詩文史料發明蘇軾詞心，以蘇軾與朝雲一生情事 釋證〈西江月〉，以詩明詞，以文釋詞，以詞證詞，三種不同文類相互發明，以 國立中山大學中國文學系教授 收稿日期：2013 年 5 月6 日，審查通過日期：2013 年 6 月24 日 212 文與哲．第二十二期 蘇軾證蘇軾，闡幽發微，抉隱摘曲，顯隱交融，言之有物，持論有據，期使蘇軾 寫作〈西江月〉梅花詞的感人情境與藝術創意彰顯於世。 關鍵詞：蘇軾、王朝雲、梅花詞、惠州 蘇軾〈西江月〉梅花詞發微──兼探蘇軾與王朝雲在惠州的情義 213 一、前言 蘇軾〈西江月．梅花〉作於謫居嶺南惠州時期，是頌美朝雲、悲悼朝雲的千 古名篇。蘇軾一生二妻數妾，與王姓女子最有緣份，元配王弗、繼室王閏之、愛 妾王朝雲皆姓王。朝雲雖不是蘇軾明媒正娶的妻室，也不是蘇軾首位姬妾，卻是 服侍蘇軾最久，最獲蘇軾鍾愛的侍妾，更是蘇軾的紅粉知己，蘇軾一生對愛情的 想望全投射在朝雲身上，蘇軾有了朝雲，愛情始圓滿無缺。在蘇軾眼中，朝雲清 麗脫俗，才藝過人，聰敏靈慧，正直敢言，識見不凡，有情有義，是一位值得愛 憐、尊重與稱譽的奇女子。而朝雲也不虧負蘇軾，在她三十四年短暫人生，居然 有二十三年歲月是在服侍蘇軾，敏慧好義，溫恭淑慎，忠敬如一，其一生可說完 全奉獻給蘇軾。在蘇軾妻妾中，只有朝雲與他共歷初貶黃州、再貶惠州的災厄， 一生辛勤，萬里隨從，看盡蘇家盛衰與人間炎涼，最後甚且為他釵分颶海，粉墮 蠻煙。朝雲的一生可說為蘇軾而活，為蘇軾而死。朝雲生前，蘇軾疼愛有加；朝 雲死後，蘇軾悲思不已，幾乎無法超脫自拔，作〈西江月．梅花〉： 玉骨那愁瘴霧，冰肌自有仙風。海仙時遣探芳叢。倒挂綠毛么鳳。 素 面常嫌粉涴，洗妝不褪唇紅。高情已逐曉雲空。不與梨花同夢。1 關於此詞寫作背景，宋．釋惠洪《冷齋夜話》載： 東坡渡海，惟朝雲王氏隨行，日誦「枝上柳棉」二句，為之流淚，病極猶 不釋口。東坡作〈西江月〉悼之。2 1 〈西江月．梅花〉，見［宋］蘇軾撰，鄒同慶、王宗堂編校：《蘇軾詞編年校註》（北京： 中華書局，2002 年 9 月，1 版 1 刷），冊中，頁785 。據本書〈校勘〉，「冰肌」又作「冰 姿」，「常嫌」又作「翻嫌」。本文引用典籍首次出現時，註釋詳載朝代、作者、書名、冊 數、頁數、出版地、出版社、出版年月與版次，以便覆覈。再引用時，僅載書名、冊數、 頁數，以省篇幅。出版年月一律以西元紀年標記。正文註釋序號統一置於標點符號之後。 帝王年號紀年首次出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