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拉克吹出的古调与新生.docVIP

莫拉克吹出的古调与新生 　　雨季不要来 　　 　　2009年12月8日，台湾高雄县桃源乡，到山地复兴村的路才修好不久，是便道，从河床――泥石流冲刷后暴涨几倍宽、如今在枯水期的河床――修出来，有些环山路段则顺着损毁的地面铺设，车子通过时跌宕起伏，提醒着曾经的山崩地裂。一路时见拦腰断掉的水泥桥，悬空的断裂处，长出了绿绿的青草，在一片灰茫中，有点触目――莫拉克台风，过去四个月了。 　　两个小时后，到了复兴村，这是布农人的部落。街道上冷冷清清，有几个男子在做清扫。这是政府实施的88临工，即，以工代赈，让灾民协助灾区整理和修路等临时工作，每日880元新台币，为期22天。 　　陈富滨和老杜，两个黑黑壮壮的布农，从更高的南横公路抢修工地上下来，向我伸出了手：祖国来的哦!不简单――我的手还没洗呐! 　　几年来我逐渐领会这一原住民风格，不管何等悲苦作难，他们似乎永远有本事与世界笑谑。即便莫拉克台风――连部落最老的老人，都说不曾见过这般可怕的台风――带来的不只是亲友伤亡、家园破碎，还有更长久的生计与重建的焦虑…… 　　救灾时，由于指挥中心的军方地图上根本找不到某些部落的踪影，在外的心急如焚的族人，便与军方签订协议(生死自愿、军方免责的协议)，带引直升机，寻找他们被困的故乡与族人。陈富滨就是其中一个。“我们桃源乡的部落，散布在?N浓溪两边的山里，我知道顺着溪流一定能找到。”到达的那一刻，泥石流肆虐后的部落，非常寂静，“像被遗弃了一百年的废墟”。 　　目前为止，部落的老弱妇孺都还在平地的安置营，回到部落来的除了做88临工的，就是一些耐不住安置营的无所事事和无望等待，不顾危险跑回来自己整修家园的青壮年。 　　生计之外，此刻他们担心的，是几个月后的雨季。通过从满是石块的河床里勉强开出的路，我们看到那个巨大的堰塞湖，它是悬在部落上方的剑。目前抢修出的便道，雨季时势将淹没。 　　与之相关的，便是灾后重建最核心的问题：人们还能回来部落吗?还是迁村? 　　我们不想迁村。 　　那复兴村是被勘定为“安全”的部落吗? 　　好像还没确定呐。 　　如果返乡，怎么保证下个雨季的安全? 　　我们希望在部落不远的安全的地方盖中继屋――大陆运来的组合屋就很好啊，为什么一直白白堆在公路边――雨季和台风再来的时候我们可以暂时到那里。 　　时至傍晚，在村头的小饭馆里，陈富滨渐渐忘记了主题，大讲车祸与调停一原住民在平地遭遇车祸之类事故，难能通过法律管道获得赔偿，“法律不是给原住民定的么”，他们就用私下谈的，如闽南人说的“乔一乔”(商讨、调解之意)。因为他们的要求大大低于按法律需赔偿的金额，所以有效。接下来他又讲了一个酒醉的族人开着拖拉机撞伤几个族人的故事，“他不是故意的哦，他只是想凑过去打招呼，忘了他开着拖拉机”、“大家原谅他，虽然真的很惨，一个断了腿，一个断了肋骨。” 　　“在原住民那儿，悲惨的事都会变成这么奇怪的笑话。”年龄不大的小儒，已经是“部落工作队”老队员。原本学森林专业的她，因为大学时代参加有社会关怀意识的文学社团，有了采访阿美族老矿工、接触社会弱势群体的经验，而走上一条与多数同龄人不一样的道路――加入“部落工作队”，一个以原住民权益促进和社会改造为志业的团体。 　　小儒常年跑屏东和高雄的山地部落，大家戏称“布农只有她搞得定”。笑起来像一串停不下的金铃的她，待到停下来，说起雨季、迁村等事，并非只是复兴村的困局。其实除了便道和关系到全台交通的“南横公路”，政府并不愿意开展深山里的部落重建，而是希望原住民迁到平地去，如此会大大降低重建和今后管理的成本。 　　此刻，两个脸上都是风吹日晒痕迹的布农，一个已经进入酒神般的语言狂欢(虽然没酒)，一个却陷入肃然的沉默，那双分明藏着很多故事的原住民的大眼睛，因为亮，因为静默，袒露了近乎逼人的光。 　　返乡，还是迁村，在安全与否等专业考虑之外，其实是极端弱势的原住民与只求简便的政府在重建问题上的矛盾和拉锯。政府不是撞了人的肇事车主，原住民能靠自己诉诸于“较小代价”的策略，来和政府“乔一乔”么? 　　让人忧心的，岂止是下一个雨季和台风。 　　 　　要命的迁村 　　 　　“最害怕我们被划成‘特定区域’，”屏东县雾台乡大武村(鲁凯族)的彭玉花，是部落自救会的干事，她说：“要我们离开部落，等于要我们的命啊。” 　　依据《莫拉克台风灾后重建特别条例》，勘察后被划为“特定区域”的地方，不能再居住，土地也将“降限使用”，不能耕作。“特定区域”方案被指政府有与财团暗中相与的嫌疑。而划为“特定区域”后，“迁村”也未被许以包括耕地在内的整体迁移。为此，许多灾区族人拒绝划勘，从部落大门到台北街头，发起一波波抗议。对许多受到重创的家庭和部落来说，并非一味反对迁建迁村，而是以什么形式迁?是以接受“永久屋”的方式，迁到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