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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律适用统一问题的阐释与完善 邹碧华+ 一、法律适用统一问题的提出和意义 法律的最高价值在于公正，古人云“法正则民悫，罪当则民从”，即只有在法律公正罪责适当的 情况下，才会为人所遵从。要做到法律的公平正义，无他，唯有法律适用的统一。法律适用的统一 性是法治的基本要求，它决定了法律适用的公平以及法律能否得到正确、有效的实施。随着中国特 色社会主义法律体系的形成，社会对统一性的内在需求逐步从立法层面转移到法律的实施上来。 保障法律的正确、有效实施已然成为当下司法机关承载的重要使命。然而，由于受制于法官认识能 力的有限性、社会的多变与复杂性、立法的技术性等因素，法律适用不统一的情况还时有发生，这些 截然不同的判决频频受到外界的诟病，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司法权威，破坏了司法公信，弱化了法律 实施的效果。突出表现为社会公众对司法工作的评价与法院的自我评价间存在不小的落差。这种 情况下，正确认识法律适用统一问题，积极探索正确适用法律的途径，无疑是司法实践中最突出、最 紧迫，也是最为社会关注的问题。 二、法律适用统一问题的认识 认识法律适用统一问题离不开对法律确定性与非确定性的探讨。从实证法学诞生伊始，法律 能否确定的问题就伴随着法律实践而延伸，直到今天仍无定论，因而也成为法理学上的百年难题。 应然意义上，法律通过明确、稳定、普遍的形式为人们提供可预见的行为规范，保证社会组织的秩 序。为了确保行为的可预见性，发挥法律的教化引导功能，确定性成为了法律必然的价值选择。德 沃金的“唯一正解论”将法律喻为完备无缺的规则体系，即法官在具体的案件的法律适用中，通过 逻辑推理只能得出唯一正确的结论。法官如同自动贩卖机般，投入事实产出裁决。然而事实上，法 律作为一种阐述性的概念，无法涵盖社会的方方面面，法律语言的模糊性、法律概念的不周延性与 社会的复杂性、发展性之间的冲突凸显出法律的确定性并不圆满，这也导致法律只能在有限的范围 内实现和保证人们的确定生活，实然意义上法律的非确定性为司法裁判的差异性提供了基础。 值得强调的是，就法律确定与否进行思辨的价值并非拘泥于哪种理论是正确的，而是在探讨和 争论的过程中正视和承认法律非确定性的存在，并对随时可能出现的法律适用不统一的因素始终 有清醒、充分地思想准备，在一定范围内和条件下努力克服它。法律适用的不统一可以分为客观和 主观两个方面。 一 影响法律适用统一性的客观因素 一是法律规则的不确定性。立法者的有限理性不可能涵盖现实社会的全部关系，因此法律必 ·上海市长宁区人民法院院长。 122 然是随着经济社会发展、立法技术的成熟而逐步完善的，法律这种滞后性和有限性的特点，使其与 社会生活存在一定程度的脱节，出现法律调整的空白领域。而法律的原则性、模糊性和不周延性， 也使法律条文在适用过程中出现冲突、含义模糊等需要通过解释技术解决的非确定性问题。 二是法律事实认定的不确定性。法律事实的认定是对既往事实的再现，作为裁判者的法官实 际上只能在对固有证据认定的基础上，运用证据规则和实践理性在事后对客观事实进行恢复。目 前，我国虽然已经有了一些关于证据规则的规定，但涉及事实认定的其他技术性规范仍非常匮乏。 规范的欠缺引发随意性及不确定性，导致事实认定过程中，法官个人的道德素质、生活经验甚至性 格都会对案件结果产生重要影响。此外，对于同一事实的认定，采用不同的标准结果势必不同。美 国辛普森案中因民事与刑事证明标准要求不同，同一的案件事实就产生了不同结果。其实，这种情 况在我国亦有所体现，如刑事诈骗与民事欺诈的证明标准就存在着较大差异。 三是当事人诉讼行为的差异性。随着我国社会主义法律体系的形成，当事人能够享受的权利 类型越来越丰富和完备。这一方面标志着我国法治文明的进步，但另一方面也引发了当事人因选 择不同诉讼路径而产生不同诉讼结果的差异，例如在违约和侵权竞合时，当事人精神抚慰金的诉讼 请求能否被支持很大程度上就取决于其选择何种请求权。此外，当事人诉讼能力、举证力度以及遵 守程序规则的差异性，也会带来法律适用结果的不同。 四是经济、生活、文化环境的差异。法律是对复杂社会关系的解释与调整，作为对社会生活的 反映，必然受到所处社会经济文化等因素的影响。中国地域辽阔，文化习惯多样，沿海与内陆地区 的经济、文化发展水平存在较大的差异。在这种区域差异下如果机械适用一个法律标准，必定会带 来个案的不公平。同时，我国正处于社会快速转型期，社会利益的分化带来价值观的异质化、多元 化和复杂化，不同社会群体对法律的适用产生不同的评判标准，这种评判标准往往有别于司法所持 的简化、抽象的司法方式，而是基于所处社会关系表达的意见，一定程度上也造成了“同案同判”在 社会评判标准上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