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视野中的中国历史：中国古代政治史教学与研究浅谈.pdfVIP

性別視野中的中國歷史： 中國古代政治史教學與研究淺談 鄧小南 北京大學中國古代史研究中心 本次會議的主題，是希望檢閱近些年來“以性別視野構建中國歷史新貌”的成果，並且共同推 進新的教學與研究方向。 在我個人的理解中，性別史研究，鑒於近代以來既有的學術格局，其“反撥”的傾向和側重於 女性研究的意圖是十分鮮明的。大陸自 80 年代湧動起來的女性史研究，受到海外學界 （歐美、日本、 港臺學人）直接的拉動與促進；大家共同的追求，成為學科建設的強勁動力。但大陸與海外的社會 環境與學術脈絡不盡相同，性別史研究的發展路徑與關注點也有些內在的不同。從學術與現實社會 的關聯來看，歐美學者對於性別史的相關問題，是基於“後現代”語境下的關懷；而大陸學者儘管 受到後現代思潮的啟發，卻基本上是處於“現代化”思想潮流和追求理性的文化理念下的關懷。就 學術范式本身的建設而言，從事性別史研究的歐美學者強調對於舊範式的“顛覆”；而大陸學者則 傾向于尊重傳統學術根基，並予以融匯補充。 說到性別視角與政治史的教學與研究，首先浮現的感覺是，中國古代政治史1中幾乎沒有女性活 動的天地；所謂“政治”，可能是性別色彩最為強烈、歷史上最為排斥女性的領域。政治史教學與 研究中，都很少涉及女性。這種狀況，既是史學編纂、史學研究中存在的問題，某種程度上也是歷 史現實本身所造成；女性的“不存在”，實際上是歷史上女性“存在”狀態的反映。 應該著重說明的是，“以性別視野構建中國歷史新貌”勢必是一艱苦而漫長的過程。在中國大 陸的主流史學界，古代政治史有其自身的關注重點與研究取徑，所討論的基本對象，是歷史上的政 治關係及其外延形態，例如各類政治現象、政治體系、政治行為等。具體來說，議題在於政治人物、 政治事件、政治制度和政治理念；關注重點基本在於上層：突出的人物、重大的事件、舉足輕重的 制度、菁英群體的理念。“新貌”的呈現，有賴於學科專題視域的日益開放，也有賴於特定視角的 啟動，上層與基層、邊緣與核心的貫通。 在長期形成的基本佈局之下，古代政治史通常會講到女性統治者 （例如呂后、馮太后、武則天、 劉太后等）、女性政治人物（例如冼夫人、獨孤后、長孫后、上官婉兒、唐賽兒等）、宮廷女性（例 如楊玉環等妃嬪，例如參與“反逆”的下層宮女），也會提及“紅顏禍水”或“亂世紅顏”；與之相 應的政治事件，也有可能在課程中涉及。 近些年來，多學科之間交互牵動，以往的“邊緣”議題進入學科中心，學界的思維方式與研究 理路日漸開放。“社會性別”視角被引進中國政治史研究，除去“女主”之外，研究者也注意到古 代社會整體秩序的形成及其意義，注意到作為權力關係特別形態的性別秩序2 。中國古代集權體制之 1 近代以來的情形頗為不同，學界已有很好的研究。 2可參看崔碧茹：《唐代法律中的夫妻之間性別秩序》，《法律文化研究》第三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 2007 年，294—314 頁；《物質文化與性別秩序：以吐魯番出土高昌衣物疏為中心》，《吐魯番學研究》2009 年第 2 期，56—62 頁。 下，“政治”可以說是彌漫性、滲透性，無所不在的，天下國家基本秩序的形成與維持,是政治史的 重要議題。與此相關，家族內部的“權力”關係、社會生活中的利益格局，都有可能被納入日常政 治史的討論範圍；在國家法制運行的情形下，女性作為被動者與能動者，也參與塑造著一時期“法 律文化”的特質3。而在戰爭條件下、非常時刻中，女性的困苦遭際與“剛烈”情操更容易有所展現。 就政治史而言，較之其他學術領域尤為突出的是，它所關注的對象不僅在台前，也在幕後。正因為 如此，它生發出許多延展性的議題。我們討論士大夫政治，不能不注意其群體的發育環境，不能不 注意日常生活中支撐著這一群體的背後力量，這樣，在關注時代特色的同時，也就可能關注到作為 社會基本單位的家族中女性的實際作用與影响力4 。 政治制度，無疑是政治史的核心議題。就宋代政治史來看，與女性有關的部分，過去的討論集 中在內外命婦制度；而從我個人最近的研究5來看，宋代一些並非后妃、并非傑出人物的女性，也會 作為君主的助手，活躍于帝國的核心政治圈。掩映于禁中深處的尚書內省，正是這樣一個女性“內 夫人”負責的機構。帝王的文字由她們代批、核心政治機要由她們掌管。在宋人的心目中十分清楚， 她們之所以被受信任、之所以能够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