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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菜田

外婆江岸的小菜田，是镌刻在我生命里的乐土。推开吱呀作响的竹篱笆，湿润的泥土气息裹挟着青草香扑面而来，叶片上的露珠折射着晨光，恍惚间，时光的齿轮又转回了那段纯粹的岁月。

记忆里的夏天总是炽热而鲜活。蝉鸣在芦苇丛里此起彼伏，溪水叮咚作响，我们这群孩子踩着田埂奔跑，草帽被风掀起，惊起几只白蝶。最难忘的，是跟着外婆翻土播种的日子。扛着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锄头，提着盛满清水的木桶，明明烈日把后背晒得发烫，却仍像奔赴战场的士兵般雀跃。

起初，翻土不过是另一种游戏。我们追着锄头扬起的泥星子打闹，把平整的田埂踩出深浅不一的脚印。直到锄头的木柄磨红了掌心，汗珠子顺着脸颊滚进衣领，才惊觉这看似简单的农活竟如此吃力。阿朱一屁股瘫坐在地，皱着小脸抱怨：“这地比石板还硬！”外婆倚着竹杖笑得眉眼弯弯，银发在风里轻轻晃动，却只是往我们手里塞了把洗净的黄瓜。

当斜阳给菜畦镀上金边，原本板结的土地终于泛起新鲜的泥土光泽。尽管沟壑歪歪扭扭，坑洼深浅不一，我们却像完成了伟大的艺术品般欢呼。阿赵把沾满泥土的手按在我肩头，“明年咱们种的菜，肯定比菜市场的还水灵！”笑声惊飞了芦苇丛里的麻雀，惊碎了溪面的晚霞。

后来在学校劳动基地，我也握过锃亮的锄头，翻耕过规整的试验田。但机械翻土的轰鸣声里，再找不到那份与土地较劲的酣畅；精准的种植指南下，也寻不回当年自由挥洒的快意。原来有些快乐，早已随着菜田里的欢声笑语，永远定格在与伙伴们并肩劳作的时光里。

风掠过菜畦，新抽的菜叶沙沙作响，恍惚间又听见外婆的呼唤。这片承载着童真与汗水的土地，不仅滋养着蓬勃生长的作物，更在我心底种下了一颗关于自由、协作与热爱的种子，在岁月里悄然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