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拾章铺叙类俗赋.DOC

鋪敘類俗賦 2011-11 賦有「鋪」義之訓（鄭玄注《周禮．大師》），古無輕唇聲母，故知其音本相近也。賦、鋪、布之音、義皆相近，故可互訓。《廣雅．釋詁》：「鋪……播、莫、班、賦，布也」，王念孫疏云：「賦、布、敷、鋪並聲近而義同。」代表賦文體的賦屬假借字，本字為訓布的尃字。尹灣漢簡有〈神烏傅〉，即〈神烏賦〉，裘錫圭認為傅或賦都是假借字。「賦比興」的賦，或「詩賦」的賦，本字都是尃，所取的都是陳述、鋪陳一類的意義。譚學純等認為賦的敷布是有條理的，而漢賦則重空間的表示，也認為賦體的賦、傅皆假借字，本字為訓布的「尃」。案：漢人於文體之傅、賦並用，古「傅」字發音同布，亦可旁證傅、尃、賦訓為布，有音義上的關聯。陳韻竹認為賦本為公卿獻詩之義，與舊說皆異，頗新穎而具有參考價值。 但賦體不只是「白描」，它的用辭多是誇大的，常附帶寓託的作用。《文心雕龍．詮賦》：「賦者，鋪也，鋪采摛文，體物寫志也。」（摛謂張開，亦猶鋪也）。凡文章有所鋪陳、延伸、排比等，皆屬賦體的特色。所謂賦的鋪排，是指對事物詳細、生動、多方位的描寫。「體物寫志」指對事物有真實感受，以情、理為寫作主旨，不是單純的詠物描寫。 文人詠物諷刺賦，故事與論辯賦，變文、戲曲、小說中的鋪陳段落，實用韻語、儀式誦詞等都是屬於俗賦的體裁，最能表現鋪寫、誇飾的修辭特徵。本篇以其實例，歸納出俗賦的數種鋪陳形態。 第一節 摹寫渲染型 一、以生動引人為旨者 〈伍子胥變文〉有較長的駢文鋪寫戰爭場面，如寫子胥「征發天兵」伐楚的戰況： 四十二面大鼓籠天，三十六角音聲括地。傍震百里山林，隱隱轟轟。搦生先鋒，乃先踏道。陣雲鋪於四面，遍野聲滿平原。鐵騎磊落已奔，勇夫生寧而競透。飛騰千里，恰似魚鱗；萬卒行行，猶如雁翅。長槍排肩直豎，森森刺天；犀角對掌開弦，彎彎寫月。白旌落雪，戰劍如霜；弩發雷奔，抽刀劍吼。將軍告令，水楔不通，大總管出教嚴嚀，飛鳥難度。兵馬浩浩澣澣，數百里之交橫。金甲朎朧，銀鞍煥爛。 這幾乎是明清小說中鋪寫賦的規模。它具有誇張性，如：「白旌落雪，戰劍如霜；弩發雷奔，抽刀劍吼」。句法上利用排偶，如「四十二面大鼓籠天，三十六角音聲括地」，「長槍排肩直豎，森森刺天；犀角對掌開弦，彎彎寫月」，以造氣勢；但卻不要求完全嚴整，如：「飛騰千里，恰似魚鱗；萬卒行行，猶如雁翅」，（案：當作「飛騰千里，猶如雁翅；萬卒行行，恰似魚鱗」）頗能表現出通俗文學的自然生氣。又如寫子胥逃楚奔吳期間，漁人取食並鼓棹渡之。子胥擬贈劍而漁人不受，乃擲劍於江中。其鋪寫云： 雖是君王寶物，知欲如何，遂擲劍於江中，放神光而煥爛。劍乃三湧三沒，水上偏偏。江神遙聞劍吼，戰悼湧沸騰波。魚鱉忙怕攢泥，魚龍奔波透出。江神以手捧之，懼怕乃相分付。劍既離水，魚鱉跳樑。日月貞明，山林皎亮。雲開霧散，霞散煙流，岸樹迎賓，江風送客。遠望沙旁白露（鷺），博（薄）暮擬欲歸林。浦側不見承（乘）船泛客，又無伴侶，唯見孤山淼漫。迥眄故鄉，拭淚沾衣，心懷鬱怏。 這是一段以韻文為主的描寫賦，但不是一味誇飾的場面渲染，而寫出子胥孤獨感慨、進退不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悲劇英雄眼中的蒼茫。這種寓情於景的鋪寫，在變文，甚至話本中都是罕見而可貴的。 元雜劇對場面鋪寫的賦體雖不多，但在出場時的身份自述，也有細緻摹寫的韻文。無名氏《爭報恩三虎下山．楔子》宋江出場自白的「詞云」就是賦體，是雜劇中少見的長段韻文： （沖末扮宋江引僂儸上）（宋江詞云）只因誤殺閻婆惜，逃出鄆州城。占下了八百里梁山泊，搭造起百十座水兵營。忠義堂高搠杏黃旗一面，上寫著「替天行道宋公明」。聚義的三十六個英雄漢，那一個不應天上惡魔星。繡衲襖千重花豔，茜紅巾萬縷霞生。肩擔的無非長刀大斧，腰掛的儘是鵲畫雕翎。贏了時，捨性命大道上趕官軍；若輸呵，蘆葦中潛身抹不著我影。 「詞」自然也有可能是詩篇、詞調，但據其文句觀之，不是五言、七言，也不是上、下片的長短句、不標詞調，而是以長句為主的極口語化的自我摹寫，應係屬俗賦體裁而非詩、詞。 明傳奇《玉鏡臺記》第四齣 本文雕琢太過，出現在「院子」口中，頗覺不倫。蓋作者用以表現才學，沒有顧慮到劇中人「本色」的要求。 話本小說對人物的鋪寫大部分是以外貌為主，並述及精神。常用譬況法，如《清平山堂話本》的〈簡帖和尚〉寫一個婆婆生得：「眉分兩道雪，髫挽一窩絲。眼昏一似秋水微渾，髮白不若楚山雲淡。」〈花燈轎蓮女成佛記〉中的蓮女： 精神瀟灑，容顏方二八之期；體態妖嬈，嬌豔有十分之美。鳳鞋穩步，行苔逕，襯雙足金蓮；玉腕輕擡，分花陰，露十枝春筍。勝如仙子下凡間，不若嫦娥離月殿。 對少女姿態的摹寫與譬況，頗見新意。 故事賦以情節、對話為主，行動的描寫也反映出說唱的細緻處。如四言的〈燕子賦〉，說黃雀霸氣淩人的態度與惡人先動手的氣勢： ……「『耕田人打兔，蹠履人吃臛。』古語分明，果然不錯。硬努拳頭，偏脫骼膊。燕若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