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态社会——洞庭东山实习札记.pdfVIP

原生态社会 — — 洞庭东山实习札记 唐晓峰 今年7月，我参加了北京师范大学地理与遥感学院师生在洞庭东山的人文 地理实习。 这个洞庭，不是湖南的洞庭，是苏州南边的洞庭。“洞庭”也是太湖的别名。 左思《吴都赋》：“指包山而为期，集洞庭而淹流。”诗中说的“洞庭”就是太湖。太 湖东岸有山，称洞庭山，两座山峰，一东一西，东面的叫洞庭东山，西面的叫洞庭 西山。西山在湖里，有桥与陆地通。东山原来也独立水中，清代以后渐渐与陆地 相连，成为半岛。东山主峰海拔293米，称莫厘峰。洞庭东山是碧螺春茶的故乡， 想必嗜茶的人都知道。 洞庭东山下，人文聚落稠密，考古学者在附近发现石器遗址，说明开发起源 于遽古时代。据说在南宋末年或元朝初年形成镇街，现在仍有明清时代的建筑 保存。东山虽然地方不大，但地理单元独立，人文层级丰富，具有江南典型的 “县以下”社会生态(县以上是官场生态)。人文地理实习，要锻炼同学们的眼力 和脑力，在混杂的现实中，识别出有序的人文空间层级，在平平常常的日常生活 中，发现不寻常的社会价值。在目前我国的地理学教育中，自然地理实习做的 较多，正规的人文地理实习尚少。北京师范大学的东山人文地理实习已进行了 20多年，2007年7月正式在这里挂牌“北京师范大学东山人文地理实习基地”， 这是我国高校第一个人文地理实习基地。 我这次是第一回参加现代人文地理实习，感触很多，以下谈一点粗略感想。 老子说，“圣人为腹不为目”，因为“五色令人目盲”。老子是好意，可是对不 起，现在我们要实习，要“为目不为腹”，我们要发现问题与价值。人世间，从外 受 表看，芸芸众生；从内里看，则百般哀乐。实习，就是钻进社会内里，见一番哀乐 辇 慧 唐晓峰：北京大学城市环境系教授。 情状。这是一种认识训练，学术启发。 无论怎样的自然主义，都不能否认社会是人类生态的核心(本文使用的生 态概念是广义的，指生存系统)。生态的范畴与属性是关键。鸟兽在丛林，人类 在社会，各有自己的生态。人类投丛林，会被乌兽所欺；乌兽投社会，会被人类 做熟。尽管人类离不开自然环境，但生态核心不能混淆，人类只有在社会里才 能衣食住行，才能活下去。 社会实习，是真正进入社会生态，而且是原生态，与访问官员、听总结报告 不同，他们说的都是条条，就像从树林里砍柴出来，大树枝放一堆，小树枝放一 堆，已不是原生态的面貌。到东山可以看到社会原生态，这个系统从祖先、土地 衍生出来，它的生态与这个“地方”有机地连接着。美国著名地理学家索尔认为， 进入这样的生态，才是真正的人文地理考察。 不过，社会实习，我们要从生存者变为研究者，从生存者向社会学家升级， 学会在原生态社会中寻找意义与价值。我们既要尊重原生态，又要走出原生 态，否则对一切事情“习以为常(take for granted)”，就不会发现问题。富人认为 没有主食可以去食“肉糜”，这是他们的原生态，如果不走出他们的原生态，就不 可能认识穷人没有米面时意味着什么。反之，穷人也会因自己的原生态而误判： “李嘉诚天天吃猪肉炖粉条子”。社会原生态可以是整体的，也可以是局部的。富 人与穷人加起来是整体，分开来是局部。在整体中，局部与局部可以大不一样， 就像同一树林里的飞鸟和地鼠。 人文地理学、社会地理学的特点是发现问题或价值与地方或场所的关系， 发现点、线、面的空间人文层次，还有，解读景观符号。这些都是地理学的视角。 其中，人本主义地理学的一派更关注人文现象的原生状态，并进一步观察在社 会发展或表述中原生状态的变异。越是基层，人本主义越有用。我这次在东山， 因为是基层，对原生态现象特别留意。 原生态的街道名称 东山镇里有一条老街，长约2000米，质量很好，上铺石板，不会起泥，号称 “东山一条街，雨后好穿绣花鞋”。据调查，这条街的名字很有意思。 这条街在地图上叫人民路，不过当地人一般不叫这个名字，他们习惯于分 段称呼，自东向西分为十来个路段，分别有殿前(街)、紫藤棚(街)、煤饼场(街)、 叶巷(街)、漾桥(街)等十来个街名(看来都是根据路段景物特征起的名字)。这 样分段命名，好处很明显，路段指示清楚，不用在老长的街上从头到尾地找。其 实，殿、紫藤、煤场等景物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