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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辩护 一 怎么了，这是？ 张茉莉故意杀人案件的指定辩护，援助中心六个律师没有一个人愿意干。万里就签给了他的徒弟安然，不过她还是实习执照，不能够单独办案。于是他丢下笔，靠在高靠背皮椅上，深深地呼吸，呼吸。 “你给我签字吧，我辞职。我烦了，我。”安然推门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烦躁地说：“与其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援助中心搞垮，还不如辞职开办律师事务所去！” “局里查账，让他们查吧，有什么事情，我主任承担。你，该干嘛干嘛去！”说完，万里闭上眼睛，挥了挥手。安然发现他今天情绪不对，本想问问，见他闭上了眼睛，悄悄地退出了办公室，随手带上了门。带门的时候，她顺手按下了锁扣，将门反锁了，她不想让别人看到。 万里眼里两滴晶莹的泪珠从他黑黑的睫毛底下冒出，沿着脸颊下滑。中心十六个过了司法考试的律师，有十个辞职了。大家议论纷纷：“有能力的找大钱去了，留下的全他妈废物。万里之所以不辞职，还不是有签字权，可以吃发票。”妻子瑶瑶跟他吵了无数回了，今天早上还说：“辞职，大不了，我养着你！” 辞职的律师，有的买了宝马，但是大多过得很落魄，都说比在援助中心自在。辞职，并不是因为要去找大钱，他们内心的那份苦楚，只有安然知道，但是却说不出口。 此时，电话铃声想了，中级法院确定辩护人，万里说：“没有问题，我亲自出庭。” 下周二开庭，今天是周四，去看守所会见一下被告人，然后周二去法庭上坐几个小时，时间是足够的。刑诉法规定，对于可能判处无期徒刑以上的案件，如果被告人家属没有给她聘请律师，那么法院必须给她指定一名律师，保障她的辩护权。这种指定辩护，是刑事案件程序上的需要。万里翻看起诉书，被告张茉莉的一份供述，然后简单地瞟了一眼相关的刑事科学技术报告。随即，他两眼泛光，就像猎狗闻到了猎物的气味，顿时兴奋起来。 张茉莉五十二遂，杀死的丈夫叫王富贵，三十一岁。老妻少夫。不是说，老妻不能够少夫，只是平江民俗上有个不成文的习惯，“男大一枝花，女大是冤家”。这种反习惯的搭配总该有个合理的理由吧？ 二 万里决定带上安然去死者王富贵的老家看看。 安然却说：“不去。” “为什么？” “没有必要去。查清案件事实是公安检察机关的职责，不是律师的职责。我们不过是个配角。要不是刑诉法有规定，连配角的机会都没有。走走形式吧，不必画蛇添足！” 万里摇了摇头，拿着车钥匙，打算自己去，却被安然拦住了。她说：“你也不准去！” “为什么？” “你报不了差旅费！你那个刑事案件二百元包干差旅费，本来就不够，现在局里明确规定作废了，只能够按照普通公交车报销。” “不要紧，王富贵家大悲寺就在背壳山下的公路边。用不到多少油钱。” “你别瞒我，那里的公交车一天就一趟，现在早走了。开车去，你报不了油费。来回一百五十公里，九十三号汽油每升七块六毛四，你这破车又是个油老虎。你每个月工资贴出去一大半，怎么跟瑶瑶姐交差？！” “我怎么交代，关你屁事！”说到瑶瑶，万里就生气。他发动汽车，从反光镜里，看到安然脸红脖子粗，眼眶里盈满了泪水，朝车子跑过来。他立即停车，安然打开了车门。 提到瑶瑶，万里就像被霜打了，蔫了精神头。瑶瑶在组织部上班，当个干事，有做不完的事，而且那女部长似乎对她又格外挑剔。万里帮不上一点忙，而且找不到钱反贴工资，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她怎么会不烦？怎么会对他有好的脸色！但他心里虽苦，安然却不该拂了他的面子。 背壳山的路面很窄，最麻烦的是让道，得提前在让道处等候，否则一退好远的。路面没有硬化，拖运煤炭和石灰的车重，长期碾压，坑坑凼凼的，有些地方还挂底盘。今天一大早就开始飘着毛毛雨，泥泞打滑，万里开得十分谨慎。 大悲寺就在背壳山下，解放以来一直是香火旺盛的庙宇，破四旧拆了建成了一所小学。这儿原来有一个乡政府，近几年建制调整撤销了，只留下一坝房子便宜了当地的农民。渐渐地形成了一个不大的乡场。小学的后门外不足二十米，是一片楠竹林，掩映着几间巴渝民居式样的破旧瓦房。一条小河汩汩流淌着清澈透底的水，鱼儿嬉戏，一只螃蟹正在水边缓慢地爬行。紧邻小河的是猪圈和厕所。 万里把车停在小学门口，绕过院墙到了了竹林，发现一个老人穿着破旧的棉衣，坐在矮凳上，面前是一个烤火的木笼。才十一月的天气，这里就开始冷了。他问：“是王富贵家么？” 老人说：“是。你找他么事？” 万里没有回答，却说：“您是？” “我是富贵的父亲。他已经不在了。”老人坐着没有动，眼睛浑浊而木讷。 “老人家，高寿啊？” “过了年就八十一。” “老人家，我是法院指定的张茉莉的辩护人。今天特地来看看您。” 老人没有答话，眼睛里却涌出了泪花。隔了许久，老人说：“杀了就杀了吧，不该把富贵的头割下来，至今死无全尸。” 万里自己端了一条木板凳挨着老人坐下，掏出烟给老人装了一只，双手给老人点上火，说：“老人家，您这房子该修了。” “材料都准备好了，开年了就修道公路上面去。可是富贵却住不到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