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谈阿红的生态诗..docVIP

漫谈阿红的生态诗 ——兼序生态诗剧《圆桌舞台》 王 诺 山西诗人阿红（侯良学）创作了大量的生态诗，是当代中国生态文学的优秀探索者。2008年，阿红加入了厦门大学生态文学团队。他不仅是我们团队的成员，也是我们的研究对象。2010年11月，厦门大学生态文学研究团队举行了“阿红生态诗歌研讨会”，研讨他的第一部生态诗集《让太阳成为太阳》。2011年，阿红又将出版中国第一部生态诗剧《圆桌舞台》。写下这些文字，目的不仅是为阿红的新诗篇作序，对他的新作提出我的看法，更重要的是揭示阿红的生态诗歌探索对中国生态文学未来发展的启示意义。因此，这篇文章把阿红的两部诗作结合起来一并考察。 生态视角的思想文化批判 在生态文学日趋繁荣的当前，针对生态文学的未来走向，国内外学界都出现了一种看法：应当更多地表现自然的美和诗意的生存；不要再把主要精力放在对反生态的思想文化的批判上了，不要把关注的重点放在生态思想的传播上了，雷切尔·卡森那样的作品过时了。 对于这种看法，我实在无法苟同。一个人所共知和没有争议的事实是：生态文学兴起和发展的根本动力并非作家的求新冲动，也不是文学自身发展的内部规律的推动；而是生态危机的现实和未来可能发生的生态灾难的巨大压力。生态文学是现实性和介入性极强的文学，是在人类和所有地球生物存在危机这个大背景下形成并发展的，是人类对防止和减轻生态灾难的迫切需要在文学领域里的表现，是在具有社会和自然使命感的文学家对拯救地球生态的强烈责任心驱使下出现的。外在的压力甚至可以说外在的强迫，与作家内在的生态使命感、自然关怀和人类终极关怀相结合，为生态文学注入了强大的生命力。在气候变化的压力越来越大、生态系统全面崩溃日趋临近的当前，在构建生态文明的呼声越来越高、从生态文明的角度反思和批判传统的人类中心主义文明逐渐走向深入的当前，如果生态文学脱离了现实问题、人类关怀和生态关怀，转向纯美学、纯艺术，转向深奥莫测、阳春白雪式的哲学冥思，必将偏离生态文学的正途，回避了生态文学最主要的责任和使命。诚然，作为特定的作家，每个人都可以也应当有自己的独特喜好，但如果呼吁作为整体的生态文学都远离生态现实、远离批判，放弃介入，转向美学、哲学、心理学视域的艺术表现，则势必消解了生态文学存在的核心价值。生态文学创始人卡森没有过时，卡森的创作从表现自然转向介入现实对今天的生态文学家依然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和引领价值。 正是基于这一判断，我以为，在当代生态诗歌界以激烈的批判而著称的阿红堪称我国生态诗人的表率。 传统的自然书写者将大自然当作逃避人类社会虚伪堕落的避难所，他们沉醉于湖光山色，生活在自然审美之中。然而，当下的现实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变，地球生态遭到极大的破坏，人们曾经得以诗意生存的家园迅速消失。因此，对人类蹂躏自然的所作所为和反生态的思想文化发起猛烈批判，就成了生态文学的首要任务。阿红的生态诗有很大一部分就是这类批判的诗。 有什么能比自然之死亡更加震撼人心？在阿红的笔下，鲜血淋漓的死亡景象常常让人猝不及防。如《奔跑的藏羚羊》中对藏羚羊死亡场景的描写： 大月亮的晚上 我抬头仰望 无数个藏羚羊的头颅似雨而降 我受伤的眼睛放眼望去 到处都是摆放藏羚羊头颅的坟场 朝阳滴血 惨叫如锈铁 血光里雷霆滚滚 看！天空中奔跑着数不清的藏羚羊 数不清的无头的藏羚羊 天空中奔跑着，惊恐万状地奔跑着，数不清的藏羚羊，而且是无头的藏羚羊！即便被人类驱赶出它们祖祖辈辈生于斯死于斯的大地家园，它们依然恐惧；即便是进了天堂，它们依然不得安生。它们的头颅已经被人类斩掉，可是无头的身躯依旧要毅然决然地逃离人类。自然死了，没死的也远远地离弃了人类。 人类对自然的蹂躏和屠戮甚至从“天真无邪”的童年时代就已经开始了。在《他为什么要这样？》一诗中，幼童手执树枝，鞭笞野花和青草，捣毁燕子的小巢，杀死嗷嗷待哺的幼鸟： 他 折下更多的树枝 树枝在他手里都变成新式武器 显示着自己凶猛的威力 他 一个小男孩的皮囊 包裹了一颗怎样的心？ 诗歌以稚子为表征，抨击无知的人类从自然中获取力量又以之为武器伤害自然的恶行。连幼小的孩童面对自然都如此这般残酷，人类这个物种还有救吗？然而，很多人并没有认识到，自然之死就是人类之死，人类之死一定发生在自然彻底死亡之前。《流浪狗》这首开始以一只流浪狗为描写对象的诗，写到一半时突然出现了骇人听闻的巨变：狗从人的嘴巴钻进了人，人变成了狗！ ……它狂吠 狂跳 从我吃惊的嘴巴钻进我 的身体 突然感觉我不再是我 我看见那个喝啤酒的家伙 嘴里嚼着无花果 他扔给我 一块肉 我难道不知道 那是一块狗肉 我很恶心 慌忙逃跑 一辆高级轿车 碾过我的腰 我听见他喊了一声好 这种令人惊讶的突变，不仅仅带给读者真实的垂死痛感，更表明：自然之死也就是人之死，我们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