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研究的经验主义与理性主义.pdfVIP

南方文物 · 2010 1 考古研究的经验主义与理性主义 陈 淳 （ 复旦大学文博系） 在中国，考古学被认为是历史学的一个分支， 经验主义的操作，这就是指凭直觉、常识和经验来 可以用来证经补史。梁启超的两重证据法体现了早 对研究对象作想当然或貌似合理的解释。经验主义 期中国学界对考古学的认识和价值期望，至今仍被 者认为，人类认识的对象是客观世界的具体事物或 认为是中国考古学的特色。在欧美，考古学被认为 实体，因此主要依赖经验才能实现和完成这种认 是一门通过间接方法从物质文化来了解古代人类 识。 行为和思想的学科。由于考古学家的发现大部分是 经验主义者十分注重经验知识，这是指能够被 没有文字的物质材料，于是他们既无法像历史学家 人们亲身观察到，并做出描述的具体事实。这也常 那样通过文字来重建历史，也无法像文化人类学家 被看作是唯物主义认识论的基础，认为经验事实是 文 那样从研究对象直接观察人类的行为和思想。这一 客观的，它们独立于人们的主观意识而存在。因此 博 缺陷长期以来成为制约考古学家了解过去和对考 他们认为，只要人们不带成见地进行观察，那么由 讲 古材料进行历史重建的最大挑战。 此提供的经验知识可以不受任何理论或先入之见 坛 通过残缺不全的物质遗存来重建历史，考古学 而保持中立，绝对可靠。经验主义者这种将观察看 家就像其他自然科学家一样必须通过观察纷繁复 作是单纯的生理反应过程，好像是摄像机镜头的物 ① 杂的现象来了解世界。于是，考古学家在重建历史 理成像，似乎过于简单和片面 。极端经验主义甚 过程中自然面临一个严峻的问题，即他们通过自己 至认为一切知识都来自于经验，它只强调感性经验 的观察和研究向人们展示的过去是否是真实的历 而否认理性思维。在这些人看来，理性认识是抽象 史？因此，这个问题不仅涉及到考古材料的积累和 和间接的认识，思想越抽象则越空虚，越不可靠，也 完备，还涉及到考古学家本人的认知能力和探究途 越远离真理。所以他们反对抽象思维，否认研究对 径的正当与否。 象存在普遍概念和普遍性的学术命题。 长期以来，人类认识世界大体存在两种对立的 中国考古学的操作目前大多仍处于经验主义 认知途径。一是经验主义（empiricism）的认识论， 的层面，学者们强调材料的采集和观察，凭自己的 它强调感官的认知作用；二是理性主义（rational- 经验和常识进行分析判断，然后得出一些初步的结 ism），它强调用逻辑推理来提供知识的可靠性。上 论。我们有些学者十分鄙视理论，将理论看作是缺 世纪末兴起的相对主义（relativism）对科学研究中 乏事实根据的空谈或主观想象的胡诌。这种经验主 个人观念和社会影响提出了更加苛刻的批评。考古 义的认识论与 19 世纪和20 世纪初西方传统的治 学的发展大致也体现了这样的过程，对科学认知过 学方法十分吻合，即提倡研究的客观性。英国早期 程的主观客观因素有明确的认识，反映了这门学科 古墓发掘者威廉·格林威尔的名言就是：“只管收 ② 的日趋成熟。考察一下考古学认知过程的发展，可 集事实，永远不要考虑理论 ”。科学历史学之父里 以帮助我们对自己的研究有更多的反思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