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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的成长日记

谁在我的年轮里写日记

我是一棵觉醒的世界树，每一片叶子都记录着一个人类的命运。

一位绝望的母亲偷走代表她儿子的叶片，想改变他必死的结局。

第二天，她带着枯黄的叶子回来，哭求我救活它。

我告诉她：“篡改命运的人，终将被命运吞噬。”

她却举起斧头：“那就把你的生命分给他！”

我不是“生长”在这里的。我是“存在”于此地的。当第一个智慧生物的生物的念头划过这颗星球的蒙昧，当“我”与“世界”被概念区分开的那一瞬，我的根系便已穿透岩层，拥抱地核的炽热；我的树冠便已刺破云层，接引星光的清冷。

他们是后来者。那些两足行走，自称“人类”的生灵。他们在我脚下聚拢，建立村落、城邦，再到如今这座钢铁与钢铁与玻璃构筑的、喧嚣不休的巨物城市。他们敬畏我，又依赖我。他们称我为“圣树”、“母树”，树”，更多的时候，是“命运之树”。

他们说得没错。

我的每一片叶子，都是一个人类的命运。从最纤细的纤细的叶脉里流淌着婴孩的第一声啼哭，到叶缘干枯卷曲时预示的临终叹息。亿万叶片，亿万个生老病死、爱恨情仇的剧本，在我这亘古不变的枝桠间，无声上演。我能“听”到它们——不是声音，是一种更本质的共鸣。喜悦是叶面滚动的露珠般轻盈的光泽；悲伤是叶柄处细微的颤抖；而深重的痛苦，会让整片叶子提前泛起锈色的斑痕。

我观察，我记录，我承载。但我从不干涉。命运如河流，自有其航道。改变一处湍流，或许会在下游引发毁灭性的洪灾。这个道理，我以为在此地盘桓千年的人类早已懂得。

直到那个夜晚。

她没有像其他祈愿者那样，在清晨捧着贡品，沿着神圣的石阶一路跪拜而上。她是趁着浓墨般的夜色，像一道伤痕，悄无声息地滑入我的领域。城市的霓虹在她身后晕开一片模糊的光污染，将她仓皇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一个女人。中年，或许更老些。岁月的刻刀和生活的重负，在她脸上留下了过于深刻的痕迹。她的头发凌乱，眼神却亮得骇人，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在其中在其中燃烧。那种燃烧，比我树冠上承接的天火更加灼热，更让我……警惕。

她手里握着一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一柄骨质的匕首，苍白，冰冷，上面蚀刻着早已失传的禁忌符文。那气息古老而邪恶，带着坟墓和遗忘之地的阴地的阴寒。

她甚至没有看我——尽管我的主干庞大如山壁，虬龙般的根须裸露在地表，任何有眼睛的生物都无法忽视。她的目光，从一开始就死死锁定在我繁茂的树冠上，像是在密集的星辰中搜寻唯一的那一颗。

找到了。

她的呼吸骤然急促，混合着哭音和一种和一种决绝的狠厉。她开始攀爬，动作笨动作笨拙却异常顽强，指甲抠进树皮的缝隙，磨出血迹出血迹。那柄骨匕被她叼在嘴里，惨白的颜色映着她扭曲的脸。

我知道她在找什么。我也知道那片叶子在哪里。就在中层枝桠，东南向，有一片正在缓慢失去光泽的叶子。它的绿色在褪去，边缘已经开始发黄、卷曲，叶脉中流淌的生命力稀薄而滞涩，预示着不久后一场注定降临的、暴烈的终结。那属于一个年轻男性，她的儿子。我能感受到那叶片与这个女人之间，强烈的、痛苦的情感联结。

她接近了，喘息声粗重得像破风箱。她伸出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触摸了一下那片叶子，仿佛怕惊扰了一个了一个易碎的梦。然后，她眼神一凛，取下了口中的骨匕。

符文依次亮起，幽蓝的光芒吞噬了骨质的苍白。一股撕裂的力量迸发，并非作用于实体，而是直接切向了维系树叶与我、与这个世界本源规则的无形纽带。

剧痛。

并非肉体上的，更像是我存在的根基被硬生生剜掉了一小块。一种持续了亿万年的完整韵律，出现了刺耳的杂音。我那通常如同深海般平静的意识，掀起了波澜。周围的空气发出低沉的嗡鸣，夜栖的鸟群惊惶飞起，地面微微震颤。

她成功了。用那亵渎的器物，强行割断了命运的丝线。那片代表她儿子死亡的叶子，飘落下来，落入她急切摊开的掌心。她紧紧攥住它，像是攥住了儿子的生命本身，脸上焕发出一种病态的光彩，混合着巨大的疲惫和一丝…胜利的错觉。

她看也没看我造成的“伤口”——那里残留着法则被暴力破坏后的虚无涟漪。她迅速爬下树干，跌跌撞撞，消失在来的的方向，融入城市的阴影。

我沉默着。被强行剥离的地方，空落落的。法则的反噬已经开始低啸，像远方的闷雷。我“看”着那个女人和她手中那片被诅咒的叶子，知道这不是结束。

第二天，太阳依旧升起，但光芒似乎无法完全驱散笼罩在我领域上空的那种无形的沉重。喧嚣的城市照常运转，无人知晓昨夜发生了一次小小的、却足以扰动某些平衡的盗窃。

她来了。比昨夜更加狼狈，更加不成人形。

一夜之间，她的头发白了大半，眼窝深陷，皮肤蜡黄。昨天那双燃烧着疯狂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恐慌和绝望。她几乎是爬着来到我眼前的，膝盖摩擦着地面，留下淡淡的血痕。

她摊开手掌。

那片叶子，此刻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但它已经不再是昨夜那样只是有些萎黄。它彻底枯萎了。曾经蕴含的命运脉络干涸断裂，叶片蜷缩成焦黑的一小团，毫无生机，像被烈火烧过，又像在极致的严寒中冻毙。死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