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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喊》之《白光》读书笔记

——科举阴影下的知识分子精神幻灭

一、创作语境与历史坐标：科举废除后的精神残响

（一）时代背景：1922年的科举余毒与生存焦虑

《白光》创作于1922年6月，发表于同年7月《东方杂志》第十九卷第十三号，正值科举制度废除近二十年后。1905年，清政府正式废除科举，终结了延续千年的“学而优则仕”路径，但科举制度的精神余毒仍深深烙印在知识分子群体中——他们既无法摆脱“科举至上”的思维定式，又难以适应新的社会秩序，陷入“理想幻灭”与“生存无门”的双重困境。

从社会现实来看，1922年的中国知识分子正经历“转型阵痛”：新文化运动虽倡导“民主与科学”，但在偏远乡镇与传统家庭中，“科举思维”仍占主导——陈士成十六次参加县考，仍执着于“隽秀才、中举人、做京官”的旧梦，便是典型例证。鲁迅选择以“陈士成”这一落第知识分子为核心，正是瞄准了科举废除后的精神真空——当千年的人生路径突然断裂，知识分子既失去了传统的价值依托，又找不到新的生存方向，只能在“科举幻梦”与“现实绝境”中走向疯狂与毁灭。

（二）创作意图：以“白光”为镜，解剖科举制度的精神毒害

鲁迅在《呐喊·自序》中坦言，创作的初衷是“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白光》的“病苦”，不仅是陈士成的落第悲剧，更是科举制度对知识分子精神的永久摧残。鲁迅通过陈士成的命运，实现了三重创作意图：

揭露科举制度的精神枷锁：科举制度虽已废除，但“科举思维”仍像无形的枷锁，将陈士成牢牢捆绑——他十六次落第仍不放弃，将人生价值完全寄托于“中榜”，最终因落第陷入疯狂，暴露了科举制度对知识分子价值观念的扭曲。

批判传统教育的虚无本质：陈士成苦读多年的“制艺和试帖”，在科举废除后沦为无用之物，他“拿着往外走”却“又缩回里面”，象征着传统教育的虚无——它培养的不是独立人格，而是“科举机器”，一旦科举废除，知识分子便失去生存能力，沦为社会的“边缘人”。

反思知识分子的出路困境：陈士成从“落第”到“寻银”再到“投湖”，折射出科举废除后知识分子的普遍困境——他们既无法融入新社会，又无法回归旧秩序，只能在绝望中走向自我毁灭。鲁迅通过这一悲剧，呼吁社会关注知识分子的转型困境，打破科举余毒的精神束缚。

二、环境描写：科举阴影下的封闭与压抑

（一）空间环境：从试院到破宅的精神牢笼

《白光》中的空间环境呈现出“封闭—压抑—毁灭”的递进，每一个空间都象征着陈士成的精神状态，构成他走向毁灭的路径：

1.试院：希望与幻灭的起点

试院是陈士成“科举梦”的起点，也是幻灭的开端。他“去得本很早，一见榜，便先在这上面寻陈字”，从“争先恐后跳进眼睛”的“陈”字，到“终于没有见”的“士成”，试院的榜文成为他精神崩溃的第一重打击。试院的“照壁”像一面冰冷的镜子，映照出他“脸色灰白”“眼里发出古怪闪光”的狼狈，也象征着科举制度对知识分子的第一重压迫——用“榜文”定义人的价值，落第者便沦为“失败者”，失去存在的意义。

2.破宅：回忆与疯狂的滋生地

陈士成的破宅是他精神疯狂的滋生地，也是科举余毒的“储存罐”：

宅中的“七学童”是他精神折磨的见证者——学童“小觑他的神色”“吱的念起书来”，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的“失败”，让他“悲惨的说‘回去罢’”；

宅中的“旧痕迹”是他过往落第的印记——“先前几回下第以后的发了怔忡的举动”，暴露了他早已被科举折磨得精神失常，破宅的每一寸空间，都充斥着他的绝望与不甘；

宅中的“书桌下”是他寻银的目的地——科举梦破碎后，他将希望寄托于“祖宗埋银”，在书桌下疯狂挖掘，破宅从“居住空间”沦为“精神避难所”，最终成为他走向毁灭的跳板。

3.万流湖：毁灭与虚无的终点

万流湖是陈士成生命的终点，也是他精神幻灭的最终象征。他“含着大希望的恐怖的悲声”奔向湖边，将“寻银梦”最后的希望寄托于“山里的白光”，最终“浮尸”湖中，“十个指甲里都满嵌着河底泥”。万流湖的“冰冷”与“广阔”，象征着科举制度与传统教育的虚无——它吞噬了陈士成的一生，却未留下任何价值，只留下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暴露了封建教育对生命的漠视。

（二）细节符号：环境中的精神隐喻

1.白光：虚幻希望的象征

“白光”是小说最核心的象征，贯穿陈士成的精神历程，具有三重含义：

科举希望的幻影：最初，白光象征科举中榜的希望——陈士成落第后“眼里发出古怪的闪光”，“只见有许多乌黑的圆圈在眼前泛泛游走”，这是科举梦破碎后的精神幻觉，暗示他已陷入初步疯狂；

寻银梦的诱惑：随着精神恶化，白光成为“祖宗埋银”的指引——“白光如一柄白团扇，摇摇摆摆的闪起在他房里”“在靠东墙的一张书桌下”，白光从“科举幻影”转化为“财富幻影”，象征他从“科举梦”转向“财富梦”，却仍未摆脱虚幻；

死亡的召唤：最终，白光成为死亡的召唤——“远想离城三十五里的西高峰正在眼前，朝笏一般黑魆魆的挺立着，周围便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