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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智度论的故事

判官笔拒勾慈悲魂

南朝梁代，年轻比丘云寂夜读《大智度论》至“诸法无定”时，

烛火摇曳中竟走入一片古战场，白骨间立着位老将军的亡灵。

老人泣诉自己生前杀戮七万敌军，死后被困于此厮杀轮回不得超生。

云寂以经文中“罪性本空”之理为老者说法时，

战场突然地动山摇——

阵亡将士的怨气凝聚成巨大鬼神，咆哮质问：

“若罪业本空，我们所受之苦岂非虚妄？”

地面裂开，无数双鬼手将云寂拖向深渊…

一、经楼疑影

长明灯如豆，在深秋的夜风里挣扎着，映亮经楼一角堆积如山的梵夹与卷轴。空气里弥漫着陈年墨香、楠木书架的清苦，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残余。窗外，同泰寺的夜沉静如水，只闻风吹竹叶的簌簌声，偶尔夹杂着极远处传来的、值夜僧人单调而规律的木鱼敲击。

青年比丘云寂，便在这灯下。他身形略显单薄，穿着，穿着洗得发白的青灰色僧袍，眉眼清秀，只是，只是此刻紧蹙，全部心神都贯注在面前摊开的一部厚重大经上。那是鸠摩罗什法师所译的《大智度论》。指尖划过微凉的纸面，停留在某一行的墨字之上——“诸法无定，从因缘生…缘起性空，无有自性…”

他低声诵念，声音在寂静的经楼里显得格外清晰。“无定…”这两个字在他唇齿间盘旋，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重量。并非不解其义，自十八岁剃度，浸淫佛法已近五载，对于般若性空的道理，早已烂熟于心。然今夜，这段文字却像生了像生了根刺，扎进他心里。世间万物，情识感受，爱恨恩仇，乃至这殿宇金身，烽烟战火，莫非真如镜花水月，了无实体？既是虚幻，为何众生颠倒，执迷不悟，沉沦苦海？这“空”，究竟是究竟是冷冰冰的断灭，还是另有深意的解脱？

他抬起头，望向那跳跃的灯火。光影在他年轻的脸上明明灭灭，也将他也将他身后高耸的书架投下幢幢黑影，如同蛰伏的巨兽。许是夜深神倦，又或是思虑太甚，他只觉一阵恍惚，周遭的经文典籍似乎都在微微扭曲、旋转。那一点豆大的灯光，倏忽间膨胀开来，晕染成一片昏黄的光海，吞没了视线里的一切。

书案的硬木触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松软而潮湿的怪异感觉。鼻尖萦绕的不再是书香墨韵，而是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腐烂的泥土气息，还有一种……仿佛是血肉烧焦后冷却多年的灰烬味道。

他猛地环顾四周。

哪里还有什么经楼静室，书架梵文？

他正身处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旷野。天是低沉的黑红色，不见星月，唯有浑浊的云层缓慢翻滚，透出一种不祥的血光。脚下。脚下是暗褐色的土地，踩上去绵软而粘腻，零星的枯草像垂死的毛发，在呜咽的风中抖动。而更多的，是白骨。森然的白骨的白骨，层层叠叠，支离破碎，从脚下的泥泞中戳出，一直蔓延到视野的尽头。断折的枪矛、锈蚀成铁疙瘩的盔甲残片，随处可见，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发生过的惨烈。

寒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骨粉和沙尘，发出如同万千冤魂哭泣魂哭泣的尖啸。这里是一片古战场，一个巨大的、露天的坟天的坟冢。

云寂的心骤然缩紧，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窜头顶。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指甲掐入掌心，那细微的痛感提醒他，这不是梦魇。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不由自主地逸出唇间，却在出口的瞬间便被这死地的风声撕碎、吞噬。

二、老将幽魂

就在他心神剧震，几乎难以站稳之际，目光所及，不远处一堆相对完整的骸骨旁，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轮廓模糊、近乎透明的人形。依稀能辨出是一位身披残破甲胄的老者，须发皆白，身躯佝偻，拄着一柄半截没入土中的断剑，勉力支撑着。他没有寻常鬼物的狰狞，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悲怆。周身缭绕着淡淡的黑气，那是浓郁到化不开的怨念与执着。

老者的幽灵也看到了云寂。他那双空洞的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点微弱、摇曳的磷火，此刻猛地闪烁了一下，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和尚？”沙哑、干涩的声音，仿佛破旧风箱的拉扯，直接响在云寂的识海中，“此地……怎会有活人？”

云寂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双手合十，尽管指尖仍在微微颤抖：“贫僧云寂，乃金陵同泰寺僧人。不知何故，误入此境。敢问老丈，此乃何处？”

“何处？”老将军的幽灵发出一阵苦涩至极的嗤笑，笑声牵扯着他透明的形体都在波动，“修罗场！无边血狱！是我……还有我麾下数万儿郎，以及那七万敌国孤魂，永世沉沦之地！”

他抬起一只近乎消散的手，指向周围无尽的骸骨：“看见了吗？这些骨头！梁天监四年，北朝宇文氏大军压境，我奉命据守石城……三个月，整整三个月！箭尽粮绝，树皮啃光，煮弩铠上的皮革充饥……最后城破，我身受数十创，力战而亡……”

他的话语被剧烈的情绪打断，那幽灵之躯剧烈起伏，仿佛重新经历着濒死的痛苦。

“我死了，可我却没能离开！”他嘶吼起来，声音充满了绝望，“我的魂，被钉在了这里！每一天，每一个时辰！只要闭上眼——不，我们连闭眼的权利都没有！耳边就会响起震天的喊杀，眼前就会重现当日的血腥！我们必须一次次拿起生前的武器，与同样永困于此的敌人亡魂，重复那场该死的、永远没有终结的厮杀！”

随着他的话语，周围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