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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瓠与三公主的故事

禁止垂钓上古神犬

婚后第七年，盘瓠突然开始褪毛。

青铜镜里映出他后背大块斑秃，三公主的玉梳卡在打结的皮毛间。

「夫君该用药浴了。」她端着药盆轻声说。

他却突然打翻铜盆：「你父亲当年允诺的荣华富贵，其实从未真正给过！」

深夜，三公主翻开陪嫁的兽皮卷——

「帝喾历七百四十年，盘瓠毛发始落，神性将熄。」

原来她嫁给他，本就是为了监视这场缓慢的死亡。

殿宇深寂，连穿廊而过的风都敛着翅膀，不敢高声。

青铜镜昏黄的镜面，映出盘瓠肌肉虬结的后背。曾经那里覆盖着浓密、闪耀着五彩光泽的长毛，是力量与神异的象征，是他撕裂戎吴，衔回敌酋首级的荣耀证明。如今，那华彩黯淡了，像是蒙上了永世的尘埃，更触目的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斑秃，露出底下略显苍白、属于“人”的皮肤，粗糙，却不再有非人的野性。一把镶嵌着明珠、雕刻凤鸟纹的玉梳，尴尬地卡在一处尤其纠缠的打结毛丛里，进退维谷，如同它此刻的主人。

三公主静立在他身后，云鬓微松，只簪一支简单的碧玉簪子，昔日高辛氏帝女的光环，似乎，似乎都已沉淀为眼前男人身上洗不去的药草气息。她看着他宽阔背脊上那些刺眼的空白，眼神里没有惊诧，只有一种沉静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哀戚，水银般沉重。她伸出手指，想碰触那片失去屏障的皮肤，指尖却在半空凝住，微微颤抖。

“夫君，”她的声音像浸过温水，温水，柔和得能融化一切棱角，“该用药浴了。”

她转身，从侍女手中接过一只沉重的乌木药盆，盆沿热气氤氲，散发出苦艾、菖蒲混合蒲混合着不知名草木根茎的浓郁气味，弥漫在空旷的寝殿里。

盘瓠没有动。他的目光仍目光仍钉在镜子里，看的却不是自己狼狈的躯壳，而是镜中折射出的、他妻子那张美丽依旧，依旧，却毫无血色的脸。那平静的姿态，那永远包容、永远妥帖的语气，七年来日复一日，此刻却像一根尖针，猝然刺破了他某种紧绷的东西。

“药浴？”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带起一阵起一阵腥风，那是尚未完全蜕尽的野兽气息。他挥手，狠狠扫向那只药盆——“哐当！”一声裂帛般的巨响，铜盆翻倒，滚烫的、棕黑色的药汁泼溅开来，在地毯上晕开一大片丑陋的污迹，蒸腾的热气扑上三公主三公主的裙裾，也溅湿了她的袖口。

“还有什么用？！”盘瓠低吼，声音是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的，带着砂石摩擦的哑，“七年了！除了这些苦涩的汤水，除了这日渐朽坏的身躯，我还得到了什么？！”他逼近一步，眼中闪烁着受伤困兽般的兽般的红光，“你父亲！你那高高在上的父皇！当年允诺的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与帝女同尊……全是谎言！漂亮的空话！他将你给了我，便将我圈养在这金丝笼里，看着我的神力一点点消散，看着我这身皮毛一块块脱落！他从未真正给予过他承诺的一切！”

三公主被他吼得后退半步，裙摆沾着淋漓的药汁，狼狈不堪。她没有去擦，只是，只是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狂怒的脸，那双曾盛满星月的星月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碎裂了，流淌出无声的痛楚。她没有辩解，甚至没有流露出委屈，只是那么看着，直到，直到盘瓠在她的目光中别开了头，胸腔剧烈起伏，喘息粗重。

沉默比先前的咆哮更令人窒息。

夜深了。

了。

宫灯里的烛火因灯花爆燃而轻轻跳跃，在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盘瓠早已在内间榻上沉睡过去，褪毛带来的虚弱和傍晚那场耗尽气力的怒火，让他睡得很沉，甚至发出断续的、沉闷的鼾声。

外间，三公主却毫无睡意。她遣退了所有侍从，独自坐在一盏孤灯下。身前是一只打开的紫檀木鎏金宝匣，里面并非珠宝首饰，而是几卷颜色暗沉、边缘磨损的古老兽皮卷。她纤细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小心翼翼地展开其中一卷。

兽皮坚韧皮坚韧，上面的字迹是用某种矿物颜料书写，殷红如血，历经岁月依旧清晰刺目。她的手指定格在其中一行：

「帝喾历七百四十年，盘瓠毛发始落，神性将熄。」

冰冷的文字，宣告着一个冷酷的计划。她的目光向下移动，掠过关于征兆、进程的记载，最终停在卷末一句更小、却更加锥心刺骨的字迹上：

「以帝女妻之，伴其衰，观其亡，秘而不宣。】

“……伴其衰，观其亡……”她极轻地念出声，声音破碎在齿间，仿佛被这几个字烫伤了舌头。原来如此。所谓的下嫁英雄，所谓的佳话美谈，剥开温情的假象，内里竟是如此不堪的政治谋算与冷血监控。她从新婚之夜起，怀揣着的就是一个使命——亲眼见证丈夫，这位曾拯救国家的神犬，如何一步步走向注定的消亡，并且，必须守口如瓶。

一滴温热的水珠终于承受不住重量，从眼眶滑落，“啪嗒”一声，砸在泛黄的兽皮上，晕开一小团模糊的暗影。

就在这时，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非自然的摩擦声。不是风声，不是夜虫鸣叫。

三公主悚然一惊，闪电般合拢兽皮卷，塞回宝匣。她吹灭手边的灯火，整个人隐入厚重的帷幕阴影里，屏住呼吸。

侧窗的位置，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黑影狸猫般灵巧地翻了进来，落地无声。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能看到那人身形瘦小，穿着一身便于夜行的紧身黑衣，脸上蒙着布巾，只露出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