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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见结婚合同

凌晨三点十七分，我在民政局的等候椅上惊醒。左手无名指上还残留着金属的凉意，那枚在梦里签字时戴上的银戒指，此刻正硌得掌心生疼。办公桌上的结婚合同复印件泛着蓝灰色的荧光，第三条情感损耗计算方式的条款旁，不知何时被画上了密密麻麻的星号。

我开始在每个周末重复梦见同一个民政局。穿藏青色制服的办事员总用同样的话术解释合同细则：婚姻存续期间的情绪价值按小时计费，基础费率参考上季度CPI指数调整。他胸前的工作牌照片是片模糊的光斑，就像所有我试图看清的梦境细节。合同第七页的补充条款永远在变动，有时是禁止在争吵时提及前任，有时变成每月需共同观看至少两场文艺电影，必威体育精装版一次出现的竟是宠物抚养权优先于子女监护权。

现实中的婚姻登记处玻璃门上贴着淡粉色的囍字，与梦里那扇不锈钢门形成诡异的呼应。上周陪同事领证时，我鬼使神差地询问是否有情感赔偿条款，穿制服的姑娘笑着递来宣传册：现在都是自愿离婚，哪有什么赔偿呀。她的工作牌照片清晰得过分，姓名栏写着林晓月，和我高中同桌的名字一模一样。

床头柜里藏着七份不同版本的结婚合同草稿。第一份是用超市购物清单背面写的，只列了两条：每天拥抱三次和永远不把袜子扔沙发上。必威体育精装版版本已经厚达32页，其中第27页详细规定了社交媒体互动规范，包括朋友圈互相点赞的最长响应时间不得超过45分钟。这些文件边缘都有被水洇湿的痕迹，我不确定是深夜盗汗还是眼泪。

公司茶水间的微波炉总在下午三点零二分发出异响，与我惊醒的时间分毫不差。昨天加热便当时有张纸条从门缝掉出来，泛黄的纸上用圆珠笔写着：合同第15条第3款：当一方连续三天失眠，另一方必须准备热牛奶并朗读《百年孤独》第一章。字迹潦草得像是我自己的，但我完全不记得写过这样的东西。

妻子最近总在凌晨惊醒时盯着我的眼睛。你昨晚又在说梦话了，她把冰凉的手贴在我额头上，一直在念什么违约金和不可抗力。床头柜的抽屉里，她的抗抑郁药已经换成了维生素片，药瓶标签上贴着的便利贴写着：假装生病是婚姻中的重大违约行为，需支付精神损失费。便利贴边角画着小小的笑脸，和合同草稿上的笔迹如出一辙。

地铁换乘通道的广告牌开始出现奇怪的标语。婚前财产公证，给爱情上把锁的霓虹灯管下，不知被谁用马克笔添了一行小字：但钥匙要由命运保管。上周三有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塞给我一本线装书，封面写着《婚姻合同法》，翻开却是空白的内页，只有第42页用铅笔描着幅简笔画：两个牵着手的小人站在天平两端，左边放着钻戒，右边堆着密密麻麻的硬币。

我开始在所有可能的地方寻找那枚梦中的银戒指。小区绿化带的冬青丛里、公司复印机的卡纸槽中、甚至超市冷冻柜的冻饺子包装袋里。昨天在自动取款机取钱时，凭条上的余额数字后面多了串奇怪的符号：￥18752.36?。这个心形符号让我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感情哪能算得那么清楚，你爸欠我的眼泪，这辈子都还不清。

结婚三周年纪念日那天，妻子做了我最爱吃的糖醋排骨。烛光晚餐时她突然从包里拿出份文件：我咨询了律师朋友，她把钢笔推到我面前，这是我们的婚姻协议补充条款。文件只有一页纸，标题是爱的豁免条款，正文只有一句话：本合同所有条款均可因拥抱而暂时失效，每次拥抱时长不得少于20秒。她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在烛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深夜整理书房时，我发现结婚合同草稿的最后一页背面写着几行小字。墨迹已经半干，显然是不久前写的：当所有条款都无法涵盖爱的温度，当所有计算都抵不过一个突如其来的吻，本合同自动失效。窗外的月光正好照在落款处，那个歪歪扭扭的签名旁边，画着两个紧紧依偎的小人，没有天平，没有条款，只有用红笔涂满的爱心。

凌晨三点十七分，我没有再惊醒。左手无名指上的凉意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妻子均匀的呼吸声。床头柜抽屉里的32页合同草稿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本相册，翻开第一页是我们的结婚照，照片里的我正把戒指往她手指上套，阳光透过教堂彩绘玻璃在我们身上投下斑斓的光斑。那些曾经被我反复修改的条款，此刻都化作了相册里的枫叶标本，干枯却依然保持着完整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