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文化的学理考量、学科定位、实践旨归与未来发展——中国政法大学终身教授李德顺学术访谈.pdfVIP

专栏：法治文化大家谈

法治文化的学理考量、学科定位、 

实践旨归与未来发展

——中国政法大学终身教授李德顺学术访谈

  李德顺

【摘 要】中国政法大学终身教授李德顺深耕法治文化研究数十载，其个人学术视野

和学术探索也可成为法治文化理论意涵、学科定位、实践发展的重要参照。从价值哲学

的立意出发，法治是依托强制执行贯彻社会价值规范性的必要手段，是政治文明的“硬

件”。法治与民主分别构成了社会主义政治的政体和国体。学理定位上，法治文化是一个

开放包容、面向实践，旨在促进中国法治建设理论、思想、行动自觉的学术平台。具体

实践上，法治文化不能拘泥于普法宣传教育，须发挥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功能；新兴

信息技术可以赋能法治文化发展，亦可于法治文化内核中挖掘与之适配的技术开发调适

线索。

【关键词】法治；法治文化；价值哲学

【作者信息】李德顺，中国政法大学人文学院名誉院长，终身教授、博士生导师。

对谈人：李德顺（1945— ），中国政法大学终身教授，人文学院名誉院长，法治文

化专业博士生导师、博士后合作导师。兼任中国辩证唯物主义研究会顾问、中国价值哲

学研究会名誉会长、中国行为法学会学术委员会委员等，并在国内多所高校和科研机构

被聘为客座教授、特聘研究员，被多家期刊杂志聘为编委。1992年被评为有突出贡献的

专家，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主要研究领域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价值与价值观

念、当代文化、法治文化。

访谈统稿人：陈燕晴，中国政法大学人文学院博士研究生。

003

2024年第1辑

一、基于价值哲学的法治意涵思辨

陈燕晴（以下简称陈）：您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法治研究的？您长期从事价值哲学

研究，这给您思考、认识法治带来了什么启发？

李德顺（以下简称李）：我对法治的关注，确实源自我自己价值理论的延伸和现实

关注。我试图将法治与道德、经济、政治等联系起来，厘清其相互关系及其整体结构。

记得1986年我博士论文答辩的时候，人大校报记者问我：你的价值理论如果应用到国家

政治层面，其意如何？我当时想到的就是两个字：民主。后来的研究思考中，我觉得光

有“民主”不够，又添上了“法治”。所以我有一篇文章《民主与法治不可分》。这篇文

章指出，我们的社会主义政治，应该是“民主其内，法治其外；民主代表国体，法治代

表政体”。民主既要人民当家作主，更要将民主的全部要素规范化、程序化、系统化，从

而构成法治。在法治框架下，成文的法律是经济、政治、道德、文化等方面的规章、规

范，即国家社会主导价值体系的标准化形态。如果说思想、政治、经济、道德、利益关

系结构等方面的观念，是政治文明的“软件”，那么法律和法治则是对标上述观念，依托

强力加以执行贯彻的必备形式，即政治文明的“硬件”。

陈：近年来，就如何实现法治的问题，理论界出现了“形式法治”与“实质法治”

的分野，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李：我曾用黑格尔用过的一个比喻来说明该问题。黑格尔讲，小孩剥洋葱，想剥掉

皮找到肉，但最后也没有找到。因为他不懂，对于洋葱来说，肉就是皮，皮就是肉。也

就是说，法律的形式不是没有内容的空洞抽象，法律的程序也不是没有实质的单纯过程。

法律的形式和程序之下，是有其最普遍的内容的，这就是无所不在的“人的权利和责

任”。法庭为什么一上来要询问本已知道的姓名？为什么要记录、要签字？所有这些，都

是与各方当事人的权利和责任有关的。错误的思维将形式与内容、程序与实质割裂和对

立起来，这是导致混乱的一大误区。

有人把民主和法治看成可以分离而必然对立的，就陷入了“皮肉不相干”的思维误

区，忘记了“民主”的本意：民主有一级、二级、三级、多级概念。一级概念的民主，

包含三条公认的原则：一是“多数决定”，二是“保护少数”，三就是“程序化”。民主议

事时，谁来主持，怎样让所有人都发言，怎样聚合多数意见，如何界定和保护少数等，

都要有明确的程序、规矩规则和权利责任边界，才能落实为可行有效的制度体系。所以，

民主的规范化、程序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