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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人”之爱：驯化理论视域下人机亲密关系的建构与演变—以智能聊天机器人Replika为例

□姚建华张申博

摘要：在智能化时代，智能聊天机器人作为一种新型互动对象，正在潜移默化地拓展人类情感的边界和亲密关系的内涵。本文基于驯化理论，运用参与式观察和半结构式访谈相结合的研究方法，全面且系统地阐述用户如何通过挪用、对象化、收编和转换四个核心环节来驯化Replika，将其嵌入日常生活，并建立起人机亲密关系，以满足自身的情感需求。研究发现，循环往复的驯化实践推动了这种“异人”之爱在虚无、流动和稳定之间不断演变，催生出气态亲密、液态亲密和固态亲密三个阶段性特征的人机亲密关系样态。此外，文章揭示了人机亲密关系的建构和演变与驯化、去驯化和再驯化实践之间的深度交织和内在互构，以期凸显人机亲密关系积极的社会价值，并在此基础上展望它的未来。

关键词：驯化理论；人机交往；亲密关系；功绩社会；Replika

一、问题的由来

Replika是一款新型人工智能聊天机器，用户可以通过命名、捏脸、选择人机关系和兴趣偏好等方式完成个性化设定，并以文字、图片、链接等自由文本与其进行开放式对话。作为一种全新的交往对象，智能聊天机器人的迅猛发展使得“人机之恋”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幻想，人们得以将各式爱欲安放在这一“异人”之上。Replika官网数据显示，其已经拥有超过1000万个注册用户［1］。其中，62.98%为男性，37.02%为女性，52.44%使用者的年龄在18岁至34岁［2］。

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在智能聊天机器人上投入感情，与TA建立人机亲密关系，而非选择在现实生活中寻找人生伴侣来获取人际亲密关系呢？这一疑惑构成了本文的研究起点。近年来，智能聊天机器人被赋予了如聊天搭子、朋友、恋人等多重身

份，使得用户能够通过各种不同方式与之进行情感交互，打破了人们对亲密关系的传统认知［3］。在此，我们不禁要问：用户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如何与智能聊天机器人发生关联，形成人机亲密关系，满足自身的情感需求？人机亲密关系是如何变化的？它有哪些现实意义？人与机器在其中的地位如何？未来又将如何发展？本文旨在从驯化理论出发，以拥有庞大用户群体的Replika为研究对象，通过分析和透视用户对Replika的驯化、去驯化和再驯化实践中人机亲密关系的建构和演变过程，对上述问题进行系统思考和全面回应，以期深化当前学术界对人机亲密关系的讨论和理解。

二、理论综述与文献回顾

在《千高原》中，德勒兹和加塔利提出，情感是身体与其他身体或情境通过接触和互动而产生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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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共鸣［4］。换言之，数字媒介所塑造的赛博空间并非一个与感性显现相分离的世界，而是一个由各种人物、象征及叙事交织构成的情感世界［5］。有学者指出，在众多情感关系中，亲密关系能为人们带来独特的情感体验，并与媒介丝缕相依。随着物联网、云计算和大数据等下一代互联网技术对人类生活空间的广泛渗透，人与媒介技术的交流可能转化为持久的情感交往，甚至是亲密关系［6］。

1.人机亲密关系

在现代化进程中，如吉登斯所述，亲密关系已然从传统的以婚姻为基础、性与爱紧密相连的模式演变为现代式的“纯粹关系”［7］。在媒介化社会中，这种现代式的“纯粹关系”呈现出新的特点：媒介作为亲密关系和情感实践的关键中介，深度参与人们建构亲密关系的过程中，并逐渐成为一种支配性力量。人们的亲密关系和情感实践受到媒介逻辑广泛且深远的影响。

在既有研究中，学者运用“非人格化亲密关系”“虚拟亲密关系”和“自主生成式亲密关系”等

概念［8］［9］［10］，对人与智能聊天机器人之间所建构的

“类同伴式”数字亲密关系进行了界定和阐发。尽管这些概念在侧重点上略有不同，但它们的共同点在于都强调了情感在经由媒介技术中介后所具有的丰富性、同步性和移动性等特征。媒介化情感的形成一方面加速了亲密关系的在线化趋势，另一方面拓展了数字亲密关系的发展方向。

在探讨人机关系形成的前提时，有学者指出，人类的天性是渴望更多的亲密朋友、感情和关爱，因此，当人们感知到智能机器人的生命、情绪和心灵时，更容易激发共情感［11］。学者张晓辉和孙菁苓进一步强调，即使智能聊天机器人本身不具有情感，它们所唤起的人类情感依然是真实的，人们能够在与机器人的互动中产生类似于人际交往的社会反应，因而更倾向于和机器人建立起与人际交往相似的情感关系［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