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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很美 冬日的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窗洒满整个书房，这天，爷爷竟破天荒的让我帮他整理书橱。 虽说爷爷对我格外的宠爱，但性格难免有些就是读书人的古怪，他的书橱轻易是不许人碰的。站在爷爷珍视异常的这排古色古香的书橱前，隐约的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有似无，淡淡甜甜，又有些辛辣泥腥的书斋味儿——这大概就是古人津津乐道的“书香”吧？ 目光所及，指尖所触，竟有一只极不和谐的漆面斑驳的破旧的木盒，想是有什么宝贝？急急打开，失望至极，里面装着半卷残破的《月令章句疏证叙录》，书页泛黄，脆而薄，稍稍弯曲便听见 纸页轻轻的呻吟，用力嗅一嗅，闷闷的霉味扑鼻而来；蒙蒙的阳光照射在木盒上，仿佛透过了几百年的尘埃。在一溜排精致的古色古香的线装青皮古本中，一个旧木盒，半本残破书，实在是寒碜极了。 随手一扔，地板发出一声带有余音的脆响，爷爷闻声从门外走进来，惊呼：“不能摔！” “爷爷，难怪人家说你古怪，又破又旧的残书，还宝贝似的用盒子装起来，跟整个书橱的书放在一起，也太不和谐了！” “小子（丫头），亏你还上高中了了，读书太少啊！你仔细看看，就知道它有多大价值了！” 再次直面这《月令章句疏证叙录》了，书页虽已发黄，典雅的繁体字依然清晰可辨，作者叫向宗鲁，再一看出版年份，竟是上个世纪四十年代。 这到底是一本怎样的书啊！比爷爷的年纪还老，能保存到现在确实不易。也难怪爷爷宝贝了。受家学影响，读繁体字于我而言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快速浏览，方知作者原是一位国学大师，而本书是向宗鲁先生为东汉时蔡邕的《月令章句》所作的批注。 “黄钟之管长九寸，黄钟之管长九寸孔径三分围九分。其余皆稍短，唯大小无增减。” 读到这一句，耳鼓之间仿佛传来一阵阵庄严、高妙的古阳律之声，小小木盒也仿佛为我洞开了一扇历史的大门，而我，俨然成了一匹战马，从莽莽黄沙和胭脂红的落日之中奔跑起来。不，我不是战马，是胸中澎涌出一股激情，被其中文字的美好所震慑后不止所止的激情。 掩卷细抚，边缝上的几点灼痕，书卷里缺失的页码，在那一刻，已远远胜于色泽光鲜艳丽的精装图书。终于明白，在装帧精美的书堆里，这本古旧的《月令章句疏证叙录》其实很美。 爷爷不知何时又离开了，我小心翼翼的将残书重新装进破旧的木盒，单辟一个书格，神情凝重的将木盒放了进去。 面具 爷爷在他的木工房里，看着刨出的木花在阳光的照耀下如黄色的波浪翻动，嘟哝着什么。 嗅着厚重的红木独有的香气。他将刨好的木头举起，如同双手捧起自己的心爱的孩子，看着木头上几块黑黑的凹陷处，爷爷皱起眉。举起，又放下，木头放回操作台上发出低沉的闷响，响声伴随着爷爷的叹息，变成“固执”两个字如面具般牢牢的扎根在爷爷的脸上。 “我老子在看着我呢！”爷爷望向天空喃喃自语。 爷爷做了一辈子木匠，手工制作雕花红木花架是爷爷的拿手绝活儿，十里八乡稍有年纪的老一辈没有不知道“花架王的。一家有名的家具公司 多次聘请他去坐镇，指导指导小一辈年轻人，看着工厂里机器流水线生产出的铁钉胶水加固的红木“工艺品”，提议必须全用手工，老板拒绝了。高薪没能留住爷爷，他毅然返回了他自己的木工房。 不知变通，好听一点儿叫固执，在我看来成了爷爷的面具的一个符号。 做一件纯手工的雕花红木花架，怎么着起码也得一星期，客人对工艺要求高的话，一星期一件都无法完成。人家工厂里的一天可以做几十个，收入没法比啊！ 每逢客人来取货，爷爷都会用他那双满是老茧的大手，抚摸着自己精心制作的每一个物件，如同 抚摸自己心爱的孩子，难舍难分又无可奈何的交与客人。 “这红木的物件儿啊，别看木身重，可还是要轻拿轻放，讲究个五防、三不……”一边不厌其烦的叮嘱，一边拿出一叠让我帮他打印出来的“保养说明”。 “你家的这个雕花架啊，用的是黄花梨木，适合放在房间里，门一开就可以闻到一股香气……” 看着客人，满意的带走他的“孩子”，爷爷如看着知音远离，不舍却又欣慰。只要我在旁边一准会接着念叨： “这古典家具啊，讲究个造型美，更要讲究材质美，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不是不好看，是现在的那些胶水坏了红木本身的精灵气……” “这雕花啊，学问就更大了，当初我老子带我入行的时候，单一个灯草线型就让我雕了三年，哎…..” 一次，一个客人因为孩子要结婚，请爷爷帮着做一对雕花花架，估计客人考虑到价格问题，选了普通的花梨木，纹理是非常好看，做出来也应该会很耐看，可固执的面具又回到爷爷的脸上。 “你家孩子结婚，喜庆固然重要，可你家也是为了红木有收藏价值不是？花架是要放在客厅的，还是用紫檀吧，眼下是贵一点儿，可材质不同，漂亮的感觉亦不同，紫檀木质细密，“紫”寓意祥瑞，富贵气十足，寸檀寸金那可是自古就有的讲究啊！” 就为了那一对花架，那一个月里我总是被爷爷早起赶工的锯子、刨子、凿子的合奏曲唤醒，透过满是雾气的窗户，我能清晰地看见爷爷花白的发丝上，滴落下的滴晶莹的汗珠，还有熠熠神采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