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境中追求孤独和寂寞——论王维诗歌的禅意.pdfVIP

‘青海社会科学》2002年第4期 在人境中追求孤独和寂寞 ——论王维诗歌的禅意 胡敬君 盛唐诗人王维出生在一个佛教气氛很浓的家庭。其母崔氏持戒安禅三十余年．是一个颇 有修养的佛教徒。在母亲的熏陶下，他和弟弟王缙“俱奉佛，居常蔬菜．不茹荤血”．二十几 岁就已受教于名僧。《旧唐书·王维传》说他“妻亡不再娶，三十余年孤居一室，屏绝尘累。” 王维丧妻时当三十岁左右．那时他就已被佛教浸润身心。从他写的《赞佛文》、《与胡居士皆 病寄此诗兼示学人》、《绣如意轮像赞》等诗文也可以看出，他深谙禅宗教义，对佛学有很高 造诣。 王维早年也曾积极从政。张九龄罢相、李林甫独揽朝政之后，他出于对现实的不满，逐 渐走上明哲保身、远祸白全的隐遁之路。他在《谒璋上人》中说：“少年不足言，识道年巳高。 事往安可悔，余生幸能养。誓从断荤血，不复婴世网。浮名寄缨佩，空性无羁鞅。”仕途受挫- 理想落空，使得他奉佛修禅的思想日见滋长。唐开元二十八年至天宝三年，他在终南山隐居 过一段时间．接着又与裴迪隐居蓝田辋川，弹琴赋诗啸咏终日，过着亦官亦隐的生活。安史 之乱爆发那年，他年五十五。安禄山兵入长安，他陷贼中，迫以伪职。乱平。陷贼官三等定 罪。王维以故得免．责授太子中允。后累迁给事中。终尚书右丞。但此后他自感失节，情绪 更加消沉，于是屏弃世事，专心奉佛，以求精神的安慰与解脱，在京师度过了最后几年焚香 独坐、以禅诵为事的生活。 在唐代佛教各个流派中，王维信奉的是禅宗，始习北禅宗，后转为倾心南宗惠能。惠能 主张。以无念为宗”，追求一种心空的境界。有所谓“日月星宿，山河大地……须弥诸山，总 有空中”(《坛经·般若品第二》)之说。这里所谓的“空”正是人之本心。在惠能看来，本 心即佛，佛即本心。禅宗开拓了一个空旷虚无、无边无涯的宇宙，又把这个宇宙缩小到人的 内心之中。这一切都成了人的幻觉和外化．心成了世问万物最神圣的权威。王维深刻领悟到 这一点，时时注意保护这颗本心的清静，祈祷它的平静，期望在大自然中净化它，又期望在 自我表现平衡、自我表现解脱中求得它。为了表达这颗清静的本心，他自觉不自觉地接受了 禅宗特有的思维方式。禅宗以非理性的自觉体验，瞬间的不可明喻的顿悟，自然含蓄、模糊 朦胧的表达，活泼随意的参悟体验为特征，形成了与中国传统思想方式既有一定联系又有一 定差别的新的思维方式。这种思维方式渗透到他头脑中，并与他因政治上的失意而消沉的人 生观相结合，形成了一种带有自身特点的艺术思维方式。它与客观物境内容发生交构而形成 78 万方数据 的艺术现象便是王维所独有的幽深清远、精微神妙的艺术境界。 王维诗歌意象空灵、境界清幽，呈现出一种闲淡冷寂、悠然自在的情趣。如果说读谢灵 运的山水诗使人感到诗人是在蛮荒无人的山林之中惆怅于孤独和寂寞，那么，读王维中后期 的山水田园诗则使人感到的是诗人在喧闹嘈杂的人境中追求着孤独和寂寞。就诗歌创作而言， 他既有继承陶渊明的一面。即重视表现在田园风光中所体验到的清新自然和浑然一体的心灵 感受；又有继承谢灵运山水诗传统的一面．即重视对自然山水风光的细腻感受，在精微华妙 的描山画水中显示出诗人超脱飘逸的胸襟。但就避世而言，他却选择了一条既不同于谢灵运 亦不同于陶渊明的遗世道路：结魏阙与山林、著冠带而禅诵。和谢灵运相比，王维与其说是 政治斗争的直接失败者，毋宁说是精神的失败者。他实际上是在官阶陛迁的过程中避入山林 和禅门的，是由对现实政治的失望导致对儒学的怀疑而遁入禅门的。在禅学昭示下，他曾先 后到终南、辋川寻求正果。但他所追求的空灵寂寞并非就是邀游岩栖以避世，而是“虽于人 境接，闭门成隐居”(《济州过赵叟家宴》)。在诗歌中，他常常写到闭门，自信一颗耽禅的心 灵就足以消去世上纷扰，一门一户就足以从精神上隔绝喧闹纷逐的人世；即使打开门来，也 能坦然寂静。这种深沉的避世主义使得他心中一切都因对时空的超越而闲静：清冷的月亮是 静的，“清月皓方闲”{夕照是静的，“深巷斜晖静”}广阔的河水是静的，“心与广川闲”l鸟 声也是静的，“窗外鸟声闲”；各种颜色(视觉)中它也能感到静(听觉)，“绿艳闲且静”、 “色静深松里”、“青草肃澄陂”等等。空而寂的境界在人世无法寻到。他便寄兴于空山寂林。 到大自然中去寻觅，于是空、寂二字在他中后期的山水田园诗中频频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