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克哈特对启蒙史学的颠转.pdfVIP

DOI:10.13796/ j.cnki.1001-5019.2017.01.004 布克哈特对启蒙史学的颠转 刘小枫 　 　 摘　 要:在布克哈特生活的19世纪,用商业和技术之类“促进物质发展的因素”来衡量文明进步, 已经成为相当普遍的启蒙史学原则。 作为启蒙史学大师,布克哈特提出一种反启蒙的启蒙史学观。 他 不相信世界历史是一个从原始开端到走向文明理想的过程,也不相信有一种决定性力量在推动这个历 史过程。 启蒙史学基于“自然状态”与公民社会状态或文明状态的二元区分,从文明进步论出发去“重 写”世界文明史,而布克哈特的启蒙史学却力图揭示:体现人类“自由精神”的“文化”完全有可能在商业 技术文明的发展进程中趋于消亡。 关键词:布克哈特;世界历史;启蒙史学;文明史;自然状态 中图分类号:B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019(2017)01-0020-08 作者简介:刘小枫,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　 100872)。 　 　 在西方现代史学谱系中,19世纪的史学大 类历史中所谓的“文明”成就———诸如文学、绘 师布克哈特(Jacob Burckhardt,1818—1897)首 画、工艺、建筑、商业乃至法律、宗教和哲学等 先以拓展文明史(或文化史)研究著称。 布克 等。 在布克哈特那里,文明史固然不乏这样的 哈特去世40 多年后,人们将他在巴塞尔大学授 含义,但是,他明确认为,如果把文明史仅仅视 课20年(1865—1885)的讲课稿汇编成《历史 为展示“知识文化的兴衰和对地球的物质开 ① 讲稿》出版(1929 年首版) 。 1868 至 1873 年 发”,“终究太狭隘”。 毋宁说,文明史首先指一 的五年间,布克哈特三次在冬季学期讲授“史 种观察世界历史的精神方式,正是这种方式使 学研究导论”课。 布克哈特去世后,他的侄子 得“文明史家”(the historian of civilization)以不 将讲课笔记整理出版(1905),名为《世界历史 ② 同于一般史学家的“眼光”阅读史料(《讲稿》, 沉思录》 。这部讲课笔记虽然颇为杂乱无章, 第33 页)。 如果我们要把握布克哈特用来观 其中的文明史洞见却让已经作古的布克哈特升 ③ 察世界历史的文明史“眼光”,首先需要搞清其 格为19世纪的政治哲学大家 。 事实上,无论 在中国还是西方的古代,真正的史学大家无不 文明史观所具有的政治哲学含义。 但要搞清这 是政治哲学家。 个问题,我们就不得不面对18世纪以来启蒙史 按照我们今天的理解,文明史展示的是人 学错综复杂的形成和发展的过程。 ① 布克哈特:《历史讲稿》,刘北成、刘研译,北京:生活 ·读书 ·新知三联书店,2009 年。 以下简称《讲稿》,并随文夹注页 码。 ② 布克哈特:《世界历史沉思录》,金寿福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 以下简称《沉思》,并随文夹注页码,译文据德 文原文有改动,不一一注明。 ③ 参见洛维特《雅各布 ·布克哈特》,楚人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 年;Valentin Gitermann,Jacob Burckhardt alspolitischer Denker,Wiesbaden:F. Steiner,1957;EricVoegelin,TheEcumenicAge(1974),Missouri:Universityof MissouriPress,2000,pp. 253- 2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