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现象学的思想经验.pdfVIP

ÉΑλÆθεια与现象学的思想经验1 （未定稿） ·孙周兴· （同济大学人文学院教授） 1、希腊风水与无蔽经验 众所周知海德格尔是言必称希腊的。作为德国思想家，海德格尔秉承了近代以来崇尚古 风的日耳曼学术思想传统。但海德格尔的尚古之心也还有其特殊性，他不再像古典学者那样 把“古希腊”视为一个文艺的和文化的概念，甚至也不再仅只把它看作一个单纯哲学的概念， 而是把它当作一个“存在／存有历史”（Seins-/Seynsgeschichte ）的开端——他借荷尔德林 诗句所讲的“终难离弃的本源”。 海德格尔所称道的希腊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国度，希腊思想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经验呢？ 1967 年 4 月初，海德格尔出游希腊之际——我们知道，海德格尔是难得出游的——，在他 当时作于雅典科学与艺术学院的演讲中有感而发，形成如下不失有趣、也不乏创意的想法和 说法：大约在希腊，而且只有在希腊，人们才可能经验到φÊσις ［自然、涌现］的明－暗、 显－隐的不无神秘的运作，在那里，因为光线独特，自然事物，山、岛、海、树，“以一种 令人震惊而又抑制的方式显现出来。”2 人们常常惊奇于古代地中海希腊文明的横空出世，但原因到底何在？迄今还提供不出特 别令人信服的稳靠解释。3 海德格尔的说法倒是简单，一言以蔽之：希腊风水好。 光影声色，风生水起。国人所谓“风水”，大抵就是自然生灭消长的机理和方式。希腊 的“风水”究竟好在哪里呢？海德格尔以为是光线，因为光线独特，希腊的风水使φÊσις［自 然］表现出一种特别的紧张关系或显现方式，即所谓“以一种令人震惊而又抑制的方式显现 出来”——这种显现方式，海德格尔经常称之为ÉΑλÆθεια ［无蔽］。 这个ÉΑλÆθεια ［无蔽］对海德格尔来说极其重要，在海氏眼里，它标志着希腊思想的基 本经验，而由于“存在／存有历史”的“回响”（Anklang ）特征，它也构成海德格尔本人 的存在／存有之思的核心。 2、以“无蔽”译ÉΑλÆθεια，并非海德格尔首创 由于海德格尔运思怪异，其释诗解文，每每会受到哲学史家和古典学家们的批评和责 难，以至于在学界竟形成了一种定式或偏见：人们以为，凡海德格尔所做的阐释盖出于其思 1 系作者 2010 年 4 月 9 日上午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主办的“第二届古希腊哲学论坛”上的报告。 2 Vgl. M. Heidegger, Die Herkunft der Kunst und die Bestimmung des Denkens, in: Distanz und Nähe, Reflexionen und Analysen zur Kunst der Gegenwart, Würzberg, 1983, S.14. 3 罗素说过：“在全部的历史里，最使人感到惊异或难于解说的莫过于希腊文明的突然兴起了”，见罗素： 《西方哲学史》，上卷，何兆武、李约瑟译，商务印书馆1986 年，第 24 页。 1 想的特殊需要，在文本学和史学上则大抵是不足为凭的，无厘头的解法居多。由此偏见而来， 人们也经常会把一些不实之辞强加给海德格尔及其以词源学考察为重点的思想史探究和解 释方法。 围绕希腊哲学基本词语ÉΑλÆθεια ［无蔽、真理］的译法和解法的争论可算一例。其实， 据我们所知，把希腊文的ÉΑλÆθεια （通译为“真理”）一词译解为“无蔽”，这并非海德格 尔的首创，但人们却经常或者把它归于海氏的宏大手笔，或者以为这是海氏专有的又一次蛮 横解读。 远的不说，海德格尔同时代的哲学家尼古拉·哈特曼（Nicolai Hartmann ）就主张把希 腊词语ÉΑλÆθεια译为“无蔽”。早在 1909 年的《柏拉图的存在逻辑》一书中，这个哈特曼 写道：“在柏拉图那里，éλÆθεια还经常具有那种原始的、字面的意义，那是对λανθãνειν ［遗 1 忘］的简单否定，即：é-ληθÆς，无蔽的（unverborgen ）”。 从现有材料来看，在德语学界， 主张以“无蔽”（unverborgen ）这个德文词语来翻译éλÆθεια，哈特曼算是第一人，至少要 早于海德格尔 10 年。 海德格尔当年曾与尼古拉·哈特曼为马堡大学同事，且在海氏真正“出山”之前，哈 特曼已经成就了事业，在学界影响颇大。海德格尔对哈特曼的哲学宏大体系不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