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的美学品格_沉达人.docVIP

沈达人.戏曲的美学品格.中国戏剧出版社,1996年03月第1版. 戏曲的美学品格_沈达人 戏曲的美学品格 对戏曲的美学品格，戏曲界一直存在不同看法。一些同志认为戏曲是表现艺术，具有表现艺术的许多优长，与再现艺术追求的生活真实、典型环境、典型人物风马牛不相及，戏曲与现实主义是无缘的。一些同志看到戏曲创作与生活真实、典型环境、典型人物的密切关系，但对戏曲的表现性能重视不足，认为虚拟、程式、时空自由等是戏曲派生的特性，现代戏曲应向写实的话剧靠拢。这两种看法之间的差距很大，又都看到了戏曲美学品格的一个方面。我以为，如果全面对待戏曲那种兼容并蓄的禀性，不仅差距可以弥合，对戏曲的美学品格也将取得完整的看法。那么，戏曲的美学品格究竟是什么?简约的回答是： 戏曲不局限于再现，也不局限于表现，而是再现基础上的表现。 一 如果承认艺术方法是以某种美学思想为指导的，那么，戏曲的艺术方法有两个美学源头。这就是《周易·系辞传》提到的“立象尽意”和“观物取象”。“立象尽意”要求艺术创作把客体物象与主体情志融为一体，形成独特的艺术意象。因此，艺术意象不以对客体物象的传真为满足，还需要融人创作者的主体情志。它以诗歌、音乐、舞蹈为代表，在中国有久远的传统。比如古典诗歌描写的云，就有“孤云”、“停云”、“暖云”之别。云在自然界本无所谓孤独、留恋、温暖；由于诗人的襟怀、意趣、感受不一样，渗透进这种自然现象，才构成了云的不同意象。“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王昌龄以秦月、汉关、未归的征人，抒发出塞的感受，意象更为繁富，而且在时间的流动中写关塞，写征人，境界显得格外深远和空灵。再如杜甫描写幼时观看公孙大娘舞《剑器浑脱》：“眉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青光。”回旋动静，把矫捷、奔放、稳健、沉毅融于一身，表现了磅礴、雄浑的气势。以至大书法家张旭、怀素也从“浏离顿挫”的舞姿受到启发，草书得到长进。特定的意，找到特定的象，才能充分得到表现，这也是“立象尽意”了。 “观物取象”就是摹象，就是要求艺术创作再现客体物象的形和神，而且要求艺术家尽量隐蔽自己的主体情志，只能在客观描写中让主体情志自然流露出来。这个美学原则对我国的艺术实践也有很大影响。宋、元以前，绘画、雕刻的历史上出现过不少写实的作品，一些画家在理论上也一再强调以形写神、神形兼备的道理。五代大画家荆浩就在《笔法记》中明确表示：“似者，得其形，遗其气；真者，气质俱盛。”不只要求外在形态的逼真，同时要求取得内在精神的酷似。宋、元以后，在唐代变文的基础上，民间说唱艺术勃兴。其中的话本、小说以敷衍故事为主，对“观物取象”原则有了进一步发挥，并以丰富的艺术实践体现了对真实性、性格、典型的追求。故此，明代叶昼评点《水浒》，才提出“逼真”、“肖物”、“传神”等一系列再现的美学范畴。 宋，金、元时期形成的戏曲，广泛吸收了前代留传下来的各种艺术和伎艺。除上述的诗歌、音乐、舞蹈、说唱外，还直接继承了从古优开始的，绵延一千多年的包括歌舞戏、参军戏、滑稽戏在内的古代戏剧表演的优秀传统。另外，又吸收了武术、杂技等伎艺的营养，以充实自己。因此，金元杂剧和宋元南戏包容了各种艺术和伎艺的手段、手法、方法、技巧和套路，可以说是中国艺术文化的一次汇总和交融。那么，这个时代的戏曲究竟把各种艺术、伎艺融合到什么程度呢?我以为，从戏曲文学看，由于说唱艺术中一个特殊品种——诸宫调的作用，出现了把史诗和抒情诗有机综合到一起的剧诗。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戏剧体诗，用韵、散交织的诗，用组织完善的音乐结构，表现了业已被戏剧化了的来自各种叙事文学的题材。更深一层去看，金元杂剧和宋元南戏还对诸宫调的叙述人叙事和抒情的反映方式加以改造，创造了可以称之为“剖析式叙述体”剧诗的意象模式。这种意象模式，只需从董解元《西厢记》和王实甫《西厢记》共选张生出场一例，两相对比分析，就可以了然。董西厢卷—：完全以叙述人的口吻，运用叙述和描写，介绍了张生的生平和抱负： [白]此本话说：唐时这个书生，姓张名珙字君瑞，西洛人也。从父宦游于长安，因而家焉。父拜礼部尚书，薨。五七载同，家业零替，缘尚书生前守官清廉，无他蓄积之所致也。珙有大志，二十三不娶。 [仙吕调·赏花时]西洛张生多俊雅，不在古人之下。苦爱诗书，素闲琴画。德行文章没包弹，绰有赋名诗价。选甚嘲风泳月，擘阮分茶。平日春闱较才艺，策名屡获科甲。家业凋零，倦客京华，收拾琴书访先觉。区区四海游学，一年多半，身在天涯。 [尾]爱寂寥，耽潇洒，身到处他便为家，似当年未遇的狂司马。 散韵相间，一再渲染，是中国说唱文学的典型反映方式。这段说唱发展到王西厢第一折，就统统被改变成张生的自我介绍和自我抒发： [正末扮骑马引檩人上开]小生姓张名珙，字君瑞，本贯西洛人也。先人拜礼部尚书，不幸五旬之上，因病身亡。后一年丧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