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与回应的裂隙——评葛兆光《宅兹中国：重建有关“中国”的历史论述》.pdfVIP

书与批评 文艺研究2012 年第5 期 问题与回应的裂隙 ———评葛兆光《宅兹中国：重建有关“中国”的历史论述》 蒋磊 张淳 一 什么是中国？所谓中国，是一个存在了数千年的政治实体，还是近代历史的建构之物？二 十余年前，几乎无人提出这样“反常”的问题，因为“中国”的存在似乎是不证自明的。从学术著 作到日常生活，使用“中国”一词指称中华民族所共享的国家观念，已成惯常之事。然而自20世 纪80年代中期以来，“后学”思想在中国大陆学界的影响逐步扩大，催生了多个新的理论生长 点，同时，作为旁观者的西方汉学家也引起了国内学者的注意，这使得带有本质论色彩的“中 国”话语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危机。由于西方理论持续而强势地进入，一些为清季民国学者所使 用了无数遍的历史材料，在新观念的引导下得到了再创造，从而获取了新的价值，但同时，坚 守“中国立场”的固执心理也让许多学者陷入了知识生产的困境。 在这一背景之下，我们更愿意将葛兆光的《宅兹中国：重建有关“中国”的历史论述》（中华 书局2011年版。以下简称《宅兹中国》，引文凡出自该著者均只标注页码）一书看作一个“事 件”。该书对“中国”话语的重申，对“中国人自己写中国史”的强调，代表了不少中国学者在面 对上述困境时的焦虑心情，无疑将引发学界持久的热议。 面对西方话语的挑战，面对五花八门的新兴理论对“中国”话语的拆解，葛兆光立足于创 建本土理论的立场，提出“‘中国’意识宋代凸显说”，作为对外来理论的有力回应。从思想史角 度来看，唐宋以前的古代中国文献中，虽然也述及“中国”的概念，但这一概念却并不具有明确 的国界意识，而是一个建立于“华夷”秩序之上的、关乎文明等级高低的概念，来源于强大的汉 族文明对自我中心地位的想象。在葛兆光看来，这种情况在唐代中叶以后开始发生改变，尤其 是到了宋代，由于汉族政权的衰落、疆域范围的缩减，使得宋朝的士大夫热衷于通过对“中国” 意识的强调，通过“夷夏”之辨，来确立汉族政权的正统性，证明汉族文化的合理性。 有趣的是，葛兆光将宋代作为“中国”意识的正式来源，其理由是宋王朝国力衰微，造成思 想层面的突变。简言之，“中国”意识之“强”，恰恰来自宋王朝之“弱”，这和一些既有的历史观 130 问题与回应的裂隙———评葛兆光《宅兹中国：重建有关“中国”的历史论述》 念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欧美人往往将强大的汉王朝或唐王朝视为古代中国的代表，似乎越是 国族力量鼎盛时期，“中国”越为世界所瞩目，也就越强化了国家的存在感。这种立足于异族文 明立场的观念不为葛兆光所取，他从中国思想史入手，反其道行之，偏偏将相对弱势的宋王朝 作为“中国”意识的源头，可谓独树一帜，发人深省。 宋王朝从建立之初起，一直带有“内向”、自保的政治色彩。面对空前强大的外族文明的威 胁，宋王朝治下的民族主义意识高涨，对领土完整的渴望、对民族文化纯洁性的强调，都达到 了空前的高度。这也就是作者所说的，“在民族和国家的地位日益降低的时代，民族和国家的 自我意识却在日益升高”（第42页）。由于这一特殊的历史背景，宋士大夫思想中的“中国”意 识，就和异族文明地位的上升联系在一起———如果没有异族文明的崛起，也就没有宋王朝的 衰落以及随之产生的焦虑感，“中国”意识便无从谈起。所谓“中国”意识，始终是对于异族文明 的回应。从这一角度来看，《宅兹中国》所开辟的本土理论视角，其实又具有开阔的异族文明视 野，使作者的立论在“内”与“外”之间形成了张力，也符合他“从周边看中国”的理论倡导。 二 较之大量粗糙复制的写史之作，《宅兹中国》是值得反复谈论的。这一方面是因为该书延 续了作者一贯的学术风格，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