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根乡土的高职生故事.docxVIP

扎根乡土的高职生故事

野草大学

村里人都笑我考上的是「野鸡大学」。

直到我把废弃的校舍改造成智能菌菇种植基地。

用无人机巡检大棚，用直播卖出天价松茸。

曾经想逃离的故乡，成了我最大的机遇。

那年嘲笑我的青梅竹马，如今捧着录取通知书站在我家门口：

「校长说...要聘我当食用菌专业的特聘教师。」

雨下得正紧，砸在泥地上，溅起浑浊的水花。李青石拖着一口着一口掉漆的红色旧皮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村的那条土路上。箱子轮子早就坏了，在坑洼里磕磕绊绊，像他此刻的心情。刚从县汽车站挤下来，浑身还裹挟着汗味和汽油味，雨水混着尘土黏在裤腿上，沉甸甸的。

路两旁是熟悉的苞谷地，绿得要淌出油来，远处灰蒙蒙的雨幕里，隐约能看见自家那几间低矮瓦房的轮廓。离家去市里那个里那个“青山职业技术学院”报到，不过半年光景，却好像隔了很久。这半年，他没少听那些话——话——隔着电话线，他妈欲言又止的叹息；过年时亲戚拍着他肩膀，“青石啊，在那种学校能学个啥？不如早点跟你叔去工地掂大勺，挣钱实在”；还有王燕她妈，嗓门亮，当着半条街的人说：“咱燕子可是正经本科的苗子，将来要留在大城市的……”

“那种学校”。他知道指的是什么。野鸡大学。没出息的人才去的地方。

皮箱又一个趔趄，差点脱手。青石咬咬牙，攥紧了把手，指甲掐进掌心。他不是回来认命的。

院门虚掩着，他推开，吱呀一声。母亲正坐在屋檐下的小马扎上择豆角，听见动静抬头，眼角的皱纹先堆了起来：“石头回来了？淋湿没有？快进屋！”起身就要来接他的箱子。

“妈，我自己来。”青石侧身避开，把沉重的箱子提过门槛。

屋里还是老样子，昏暗，地面是夯实的夯实的泥土，泛着潮气。父亲李老实蹲在灶膛前烧火，火光映着他黝黑沉默的脸膛，只闷闷“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锅里咕嘟着稀饭，热气袅袅。

晚饭吃得安静，只有碗筷碰撞声和屋外淅沥的雨声。青石扒拉着碗里的饭粒，终于，终于开口：“爸，妈，我们学校……鼓励实习实践。这次暑假回来，我想……弄点事情。”

李老实从饭碗上抬起眼皮：“弄啥？”

“咱村东头，不是有间老早废了的村小校舍吗？荒了好些年了。我想……借来用用。”

“那破地方破地方？屋顶都快塌了，你要它干啥？”母亲停下筷子，担忧地看着儿子。

“种蘑菇。”青石吐出三个字。

屋里有一瞬间的死寂。连屋外的雨声都仿佛大了些。

然后，父亲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搁，“胡闹！”

声音不大，却带着积威。青石的脊梁下意识挺直了些。

“供你念书，是指望你跳出这农门，哪怕是个高职，好歹，好歹也算个大学生！你倒好，转一圈回来，还是要摆弄土坷垃？种蘑菇？隔壁老王头年年搭棚子种平菇，挣下几个钱？够买盐不？”李老实胸口起伏，显然气得不轻，“你是嫌我跟你妈还不够丢人？非要坐实了人家说的‘野鸡大学’出来只能干这个？”

“爸，我不一样，我学的是现代农业技术，我……”青石试图解释他那点刚在课本和简陋实训室里囫囵吞枣下来的知识，什么无菌接种、温湿度控制、基质发酵。

“不一样？有啥不一样！蘑菇还能长出金疙瘩来？”父亲打断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不准去！老老实实给我在家待着，开学赶紧滚回学校去！”

他背着手，蹬蹬走进里屋，留下一个僵硬的背影。

母亲的叹息更重了，给青石夹了一筷子咸菜：“石头，听话，别惹你爸生气。那破校舍，蛇虫鼠蚁啥都有，不安全……”

青石没再说话，低头默默吃完饭，收拾了碗筷，舀了锅里的热水洗漱。心里那点子被压抑了许久的火苗，却被这几盆冷水浇得，反而蹿起了更多的烟，呛得他喉咙发堵。

夜里，雨停了。月光透过窗棂的破洞漏进来，在地上投下冷清清的白斑。青石躺在咯吱响的木板床上，睁着眼看房梁上结的蛛网。父亲的怒吼还在耳边嗡嗡作响。“野鸡大学”、“丢人”、“土坷垃”……这些词像针一样扎着他。

他真的错了吗？选择回乡，选择这片他无数次想要逃离的土地？

他想起来镇上读高中那三年，每次月假回家，看着邻居家壮劳力从外地打工回来，盖起崭新的二层小楼，而自家还是这几间日渐破败的老屋，父母脸上的愁容一年比一年深。他想起来收到青山职业技术学院录取职业技术学院录取通知书那天，王燕拿着她那封来自省城重点大学的漂亮信封，在他面前晃了晃，眼神复杂，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那时他就知道，他们之间隔着的，不再是一条水沟，而是一条正在裂开的鸿沟。

凭什么？凭什么生于斯长于斯，想要改变它，就成了没出息，成了丢人？

一股狠劲从心底冒上来。他偏要试试！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青石就悄悄起了床。他没惊动父母，揣上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几百块钱和生活费，出了门。

村东头的废旧校舍，比记忆里更加破败。红砖墙蚀得厉害，爬满了枯死的藤蔓，窗户没了玻璃，黑洞洞的像骷髅的眼窝。操场上杂草长得比人都高，锈迹斑斑的篮球架孤零零歪斜着。推开那扇几乎要散架的木头大门，一股混合着霉烂、灰尘和动物粪便的气味扑面而来，激得他连打几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