茌平冯屯太平桥的故事.docxVIP

茌平冯屯太平桥的故事

画棺师与无头将军

清朝末年，茌平冯屯镇连发诡异命案——死者皆在太平桥上被取走头颅。

村民传言是无头将军冤魂作祟，要凑齐七七四十九颗人头复仇。

唯有世代守护石桥的画棺师知道真相：

每具无头尸首的背上，都刺着前朝密谋者的名单。

而我，是最后一个画棺师。

茌平这地方，入了秋，风就跟刀子似的，贴着地皮刮，卷起运粮河里带来的湿冷腥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冯屯镇就卧在这河湾边上，灰扑扑的一片的一片矮房，唯一扎眼的，就是镇东头那座三孔石拱的太平桥。桥有些年头了，青石栏板磨得油亮，蹲在上头的石狮子，眉眼也模糊了大半，终年氤氲着一层水汽，瞅着总像在哭。

近来，这桥是真的在“哭”了。不是水汽，是人血。

一个月里，这是第三个了。

天还没大亮，雾气浓得化不开，隔几步远就看不清人脸。太平桥桥洞底下的浅下的浅滩旁，已经稀稀拉拉围了些人，踮着脚，抻着脖子，压低的交谈声像一群受惊的老鼠，窸窸窣窣。几个穿着号服的衙役拄着水火棍，勉强拦出个圈子个圈子，脸上带着宿醉未醒的惺忪和掩饰和掩饰不住的惶恐。

圈子中心，岸边的淤泥和水草纠缠处，俯趴着一具人形。没有头。脖颈处是个血肉模糊的碗口大的疤，露着白森森的颈骨茬子，血早就不流了，渗进黑色的泥里，结成暗紫色的冰碴子。一身。一身半旧的靛蓝棉袍裹在身上，看身形，是个男人。

“造孽啊……又是太平桥……”人群里有人嗡着鼻子说。

“王记布庄的二庄的二掌柜……昨天傍晚还好好的，说去邻村收账……”

“收账？收到阎王爷那儿去了吧！瞧瞧，头又没了！”

“第…第三个了吧？天爷诶，再这么下去……”

声音陡然低了下去，一种无声的恐惧在冰冷的空气里弥漫开来。不知是谁先提了一嘴，那三个字便像毒蛇一样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无头将军……准是他……回来找替身了……”

“老辈人讲，当年长毛贼过境，有个骑黑马的将军，就是在咱这太平桥让人打了埋伏，埋伏，乱刀砍死了不算，脑袋还给割下来挂在了旗杆上……怨气不散哪！”

“说是要凑齐七七四十九颗人头，才能重新投胎……”

“四十九？！这才三个！咱冯屯镇才多少颗头够他摘的？”

议论声噤了下去，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仿佛那传说中的冰冷刀锋，下一刻就会从迷雾中挥来，落在自己后颈上。

我拨开人群，衙役里头有个年轻的想拦，旁边年纪大的赶紧扯住他衣袖，低声道：“瞎了你的眼！那是七爷！”年轻衙役一愣，瞅了我一眼，一眼，不敢再做声。

镇上的人怕这桥，怕那无影无形的“无头将军”，但更怕我。因为。因为我是冯官生，冯屯镇最后一个画棺师。

画棺师，听着，听着像个漆匠，实则不然。我们这一脉，传了多少代已不可考，守的不是棺材，是这座太平桥。外人只当我们靠给死人描摹棺木上的吉祥图案混口饭吃，却不知真正的职责，是平息附着于古物、特别是这种横死频发之地的“秽气”。这桥年深日久，日久，下面淌过的不只是运粮河水，还有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阴私和枉死者的死者的怨念。

我走到尸体旁，那股甜腥混杂泥土腐败的气味更重了。县里的仵作已经到了，是个干瘦的小老头，正捏着鼻子，指挥两个助手把尸体翻过来。他看见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深的不安，微微朝我点了点头。

尸体仰面摊开，胸腔到腹部一道纵贯的裂口，内脏似乎被翻搅过。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纷纷别开脸去。我的。我的目光却越过那可怖的创口，死死盯住了死者的背部。

靛蓝色的棉袍在翻身时被扯得更开，露出整个背脊。在那苍白的、毫无血色的皮肤上，一片墨色赫然入目。

那不是普通的伤痕或胎记。是刺青。密密麻麻，一行行，一列列，全是人的名字！墨迹沉暗，笔划却极尽工整，透着一种刻骨的森然。每个名字后面，还缀着蝇头小楷，似乎是籍贯、官职……

我蹲下身，手指隔着空气，虚虚拂过那些冰凉的墨字。心脏猛地一缩。

这些名字……我认得其中几个。不是认得本人，而是在爷爷留下的那几本纸张发黄脆裂、被他称为《桥柩录》的手札里见过类似的记载。那是我们冯家画棺师代代秘传的东西，记录着与这座太平桥相关的各种诡事异闻，以及……一些绝不能见光的秘密。

前两次命案，死的都是外乡流浪汉，尸体发现得晚，又被野狗啃噬过，背上的刺青破损严重，难以辨认。县衙草草定了流寇作案，不了了之。可这一次，死的是本地有头有脸的商户，背上的刺青完整清晰得多。

这绝不是简单的寻仇或邪祟作祟。

“七爷，您看这……”仵作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颤，“跟上回那两个……一样的手法，一样的……这东西。”

我没说话，从随身的布袋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将里面无色无味的透明液体倒在掌心少许，然后轻轻按在那些刺青字迹上。片刻后移开手，指尖沾染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腥气，还有一种阴冷的粘腻感。

“朱砂混合了鲛人油，还掺了点别的东西……”我在心里默念。这是宫廷秘档或者某些极端隐秘的组织才会使用的特殊墨水，刺入人身，可与皮肉长久融合，永不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