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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气心知：戴震人性论的哲学重构与统合超越

一、戴震人性论的理论奠基：从天道到人性的一元论建构

（一）天道气化：人性本源的自然论根基

戴震的人性论构建在对传统天道观的深刻反思与创新诠释之上，其思想根源可追溯至《周易》所倡导的“气化流行”观念。在戴震看来，“天道，阴阳五行而已矣”，这一简洁而有力的表述，直截了当地将天道的本质归结为阴阳五行之气的运动变化。他认为，宇宙间一切生命，包括人类与万物，皆源于阴阳五行之气的自然化生，这种观点彻底打破了理学所构建的“天理”高悬、超越自然的形上壁垒，将人性的根源稳稳地扎根于现实的自然世界之中。

戴震坚决反对宋儒将“天命之性”与“气质之性”截然二分的观点。在宋儒的理论体系里，“天命之性”纯净至善，是天理的直接体现；而“气质之性”则因气禀的清浊差异，被认为是导致人性善恶分化的根源，这种二元论在一定程度上割裂了人性的整体性与统一性。戴震主张“性者，分于阴阳五行以为血气、心知、品物”，强调人性是阴阳五行之气分化的具体呈现，是一个涵盖了人的血气、心知以及万物特性的有机整体，并不存在脱离于气质之外的所谓“天命之性”。他所倡导的“气质一元论”，不仅是对理学人性论的有力挑战，更是一种回归自然、回归生命本真的人性阐释。通过将人性还原为自然生命的实体存在，戴震为其“理存于欲”的伦理观找到了坚实的本体论依据，因为既然人性源于自然气化，那么人的自然欲望作为人性的一部分，也就具有了天然的合理性，不应被无端压抑与否定。

（二）人禽之辨：人性本质的理性定位

在探讨人性的本质时，戴震沿着孟子“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的思想路径，深入剖析人与动物之间的本质区别，以此来精准定位人性的独特内涵。他着重指出，“人之异于禽兽者，以其能反观也”，这里的“反观”，指的是人所独具的自我反思与理性认知能力，这是人与动物在本质上的根本分野。

从生物学角度看，人与动物都具备“血气”，即基本的生命本能，如饮食、繁衍等。但戴震敏锐地察觉到，人类不仅仅局限于这些本能活动，更拥有“心知”之明。“心知”使人类能够超越当下的感官体验，深入洞察事物的本质与规律，具备“通天地鬼神”的认知能力。这种认知能力不仅体现在对自然现象的观察与总结上，更体现在人类对道德伦理的自觉追求与践行之中。例如，人类能够通过反思自身的行为，判断善恶是非，进而调整自己的行为准则，以符合社会的道德规范，而动物则完全凭借本能行事，不具备这种道德自觉。

戴震对“心知”主体性的高度凸显，既充分肯定了人性中所包含的自然属性，承认人的生命本能是人性的基础，又赋予了人性超越生物本能的理性光辉。他的这一观点，是对传统性善论与性恶论的批判性继承与发展。与性善论单纯强调人性本善不同，戴震认为人性的善是通过“心知”的修养与扩充得以实现的；与性恶论单纯强调人性本恶不同，戴震指出人性中虽有因自然欲望可能导致的恶的倾向，但通过“心知”的引导与规范，完全可以趋善避恶。这种对人性本质的全面而辩证的理解，使戴震的人性论在古代人性论的发展历程中独树一帜，为后世深入探讨人性问题提供了崭新的视角与思路。

二、戴震人性论的核心内涵：血气心知的多维展开

（一）人性实体的结构解析：欲、情、知的统一

戴震在其哲学体系中，对人性的实体结构进行了深入且独特的剖析，提出“人生而后有欲、有情、有知，三者，血气心知之自然也”的著名论断，将人性具体而微地细化为欲望、情感与认知三个维度，这三者相互关联、相互影响，共同构成了人性的丰富内涵。

从欲望层面来看，戴震所指的“欲”，主要是指人对声色臭味等物质享受的本能追求，如对美食的渴望、对舒适居住环境的向往等。这些欲望是人类维持生命存在与延续的基本需求，“声色臭味之欲，资以养其生”，是自然生命得以存续的物质基础。在戴震生活的时代，程朱理学盛行，理学家们将“天理”与“人欲”对立起来，主张“存天理，灭人欲”，对人的自然欲望进行了严苛的压抑与否定。戴震坚决反对这种观点，他认为人欲是人性的固有组成部分，具有天然的合理性。他指出，“欲也者，性之事也”，欲望的存在并非罪恶，只要欲望的满足符合一定的道德规范与社会准则，就不应被无端指责。例如，人们通过辛勤劳动获取物质财富，以满足自身及家人的生活需求，这种欲望的实现不仅是合理的，更是推动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动力。

情感作为人性的另一个重要维度，表现为喜怒哀乐等各种情绪反应。“发乎情者，喜怒哀乐也，而因有惨舒”，情感是人类对外界事物的主观感受与本能反应，它使人类能够与外部世界建立起情感联系，感通于外物。当人们遭遇顺境时，会心生喜悦；面对逆境时，则会感到悲伤。情感的表达是人类内心世界的外在展现，它丰富了人类的精神生活，使人类的生命体验更加多元。戴震强调情感在人性中的重要地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