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任务冤案的发现与证明.PDFVIP

《中山大学法律评论》 第9 卷·第1 辑(2011) 不可能的任务：冤案的发现与证明 谢锐勤 提 要：佘祥林冤案的产生原因既不是教条主义所宣称的法律程序没有得到遵守，也 不是泛道德化话语所指称的一系列机关办案人员缺乏正义感和同情心。冤案的产生，在制度 环境上源于当时中国司法的政法传统和治理化特征，在社会条件上源于我们缺乏足够的财政 力量保障新兴科技在基层司法中的普遍运用。因此，它既是制度环境与政法治理逻辑下的产 物，也是科技与经济发展水平下的产物。反思冤案，我们一方面要看到这种治理逻辑的局限 性，一方面要提高科技水平和财政保障，走向“日常监控型”国家，从而提高破案率，降低 冤案量。 关键词：冤案；科技水平；制度环境；政法治理；日常监控型 一、问题、材料与进路 任何一种叙事都无法穷尽哪怕一个小事件的全部，它都是服务于目前分析路径的一种事 实重构，不同的侧重点会导致叙事上的差异，本文的叙事也不例外。 1994 年1 月20 日，湖北省京山县佘祥林的妻子张在玉突然失踪，张的亲属怀疑张是被 佘所杀。4 月 11 日，在当地一水塘发现一具女尸，张的亲属辨认认定女尸就是张在玉，公 安机关遂立案侦查。10 月13 日，湖北省荆州中院一审判处佘祥林死刑。佘不服提起上诉， 湖北省高院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发回重审。1995 年5 月15 日，荆州地区检察 分院将此案退回补充侦查。1996 年2 月7 日， 京山县检察院补充侦查后再次向荆州地区检  作者谢锐勤，男，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研究室法官，华南农业大学法学学士，西南政法大学法律硕士研 究生，研究领域为法理学、司法改革，代表作有《城乡二元结构下的民事调解――对一宗交通事故调解案 的再分析》、《从户籍限制走向迁徙自由》、《论基层政府权威缺失与农村群体性事件――基于巴纳德 “权威 接受论”的原因分析及对乡村治理的启示》等。E－mail：xiecaizi1125@163.com 本文获得全国法院系统第21 届学术讨论会全国优秀奖。 1 察分院移送起诉，后再次被退查。因行政区划变更，1997 年11 月3 日，京山县检察院向荆 门市检察院移送起诉。12 月15 日，荆门市检察院将案件移送京山县检察院起诉。1998 年3 月31 日，京山县检察院将此案起诉至京山县法院，法院以 “故意杀人罪”判处佘祥林有期 徒刑十五年。佘继续不服上诉。9 月 22 日，荆门中院驳回上诉，维持原判。之后，佘在湖 北沙洋监狱服刑。 2005 年3 月28 日，张在玉突然“生还”，佘祥林 “杀妻”案被证明是个冤案。3 月29 日，荆门中院作出再审决定，决定另行组成合议庭对佘案进行再审。3 月 30 日，荆门中院 裁定将案件发回京山县法院重审。4 月4 日，荆门市委书记上佘家道歉，表示一定要处理好 这起冤案。4 月13 日，京山县法院公开开庭审理了佘案，当庭宣判佘祥林无罪。[1] 佘祥林冤案被广泛报道后，众多专家学者纷纷为此案开出了药方：废除死刑、无罪推定、 司法独立、程序正义、提高素质、严禁刑讯逼供、赋予沉默权权利······几乎很少听到不 同声音，或可能有不同声音但未能或未敢在公共媒体上展露出来。 任何严肃的讨论都必须基于对事件的认真梳理、分析和总结，而不应当脱离事件一般地 讨论一些正确的法律原则，从而停留于一种粗糙的法治宣传。设想一下，在佘案前的孙志刚 案和刘涌案，在佘案后的许霆案和邓玉娇案，我们看到的也是这些药方。这种分析套路的最 大问题在于使我们疏于对事实和细节的细致梳理，使我们对于真实世界的法律运作未能真正 了解，而只是停留在对教义的重复上，陷于一种自我循环的概念体系中，很难进行切实可行 [2] 的制度创新和制度积累。 今天，我们应当在经验上考察社会问题，结合历史条件和制度环 境来分析社会事件，而不是陷入抽象的大词和脱离语境的无休止争论中。下文这些为冤案“合 理性”辩护的文字，如果放在四年多前，肯定会被铺天盖地的口水所淹没；但四年多过去了， 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