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紫禁来归（自序）.PDFVIP

紫禁来归 （自序） 30多年前，北京故宫太和殿的汉白玉栏杆下，坐着一个青年。他刚刚摘 下红领巾不久，也刚刚离开乒乓球桌不久，他沸腾的心一霎静谧下来，望着 这里的红色宫墙和黄琉璃瓦，望着那碧树、蓝天、白云不断出神。他想到自 己的前途，自己不能继承父母的新闻记者的职业了，原因是父母被打成 “右 派”，自己没有投身和报道火热生活第一线的资格了。 惟有这里，民国之前曾是中华古国的权力中心，但很快被革命战车摧毁， 成为一个被遗忘的角落。这里也有人来，是不多的游人，是中老年人，是国 际友人，是崇仰中国古典文化的人。但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于是这里也就越 来越不重要了。由于不重要，在这里工作并自认为这份儿工作还有意义的人， 也就越来越少。 这个青年就是当年的我。当时我坐在这儿，但并不打算在这儿工作。我 只是想到类似故宫的一些东西——京剧、国画、考古、诗词，父母在这些方 面有一些学有专长的朋友，我从高中时代就已倾倒在他们门下，潜心向他们 学习，并最后把精力集中在京剧之上。甚至准备毕业之后到京剧团去当一名 编剧，我想，编剧不需要人人是党员吧？ 故宫中的音乐奏起，是古筝，一声声回荡在红墙黄瓦之间，我很惬意。 但惬意的背后是委屈。我从心底羡慕那些在生活第一线中驰骋的同学，他们 ——只有他们，才是这个时代的骄子。 古筝声断，我心中那一道理想生活之路也断。我没能直接进入京剧院团， 而是独个踏上了西去的列车。我去了新疆，在塔里木河流域闯荡起来…… 我离开了紫禁，去到一个和紫禁有着巨大反差的地方。 15年后，我带着一肩疲惫和风尘走进北京，一直走进中国京剧院的大 门。原因是粉碎 “四人帮”后，我写了一个反映新疆“文革”中的京剧剧本 《骆驼岭》，寄到陌生的中国京剧院。那里的老编剧、老导演一看，觉得不 错，又呈报给剧院领导。于是，便经由文化部和民政部的批准，把我调了回 来。 我归队了，回到京剧当中，回到 “紫禁”当中，我心怀感激。 又是 15年过去，我调离了中国京剧院。因为剧院已成为一个纯演出单 位，我作为一名专职的研究人员硬赖在那儿也没意思。再说，通过15年和演 员们一块摸爬滚打，我能够得到的，似乎也基本得到了。于是，我进了一个 冷清的研究部门。调动工作时，研究部门有不少人问我： “调这儿干什么？ 这儿可穷得要死！……” 我笑笑，没说什么，把调动办了。我打算利用生命最后一段可工作的时 光，去迫近那个心中的 “紫禁”。现在不时兴讲“自觉”这个词儿，但我心 中却是十分坚定。 离开了中国京剧院，我时常想起刚刚流逝的15年——从37岁一直到52 岁。这是我生命的壮年，是我最宝贵的一段光阴。我究竟 “过”得怎么样？ 我究竟 “做”得怎么样？在最后的几年间，我陆续出版了10本书，但是老实 讲，15年间自己却没怎么读书。没读书却敢于写书，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问自己， “你在梨园的摸爬滚打，算不算也是一种读书？”看来也算，只 是很特殊而已。目前社会上这样的读书人不多。 我更回忆起回归北京之前的那15年，我在边疆，我在基层，接触了火热 的生活，也接触了许多根本不读书的基本群众。那时候，除了《毛泽东选集》 就没有别的书可读。我除了给文工团、演出队写节目，从来就不写其他东西。 我如今问自己，“你在边疆基层的生活，算不算也是一种读书？”看来也算， 只是更特殊而已。目前社会上通过这种途径走向读书人的人，就更稀少了。 我重新掂量起自己这两个15年——在边疆的15年，为后一个15年做了 铺垫。如果没有前边的摸爬滚打，国家未必会召唤我： “紫禁来归！” 我体会，国家之所以发出这一声召唤，是在经历了 “文革”的巨大创伤 后，是在决心开创现代化的前程时，我应召归了队。紫禁来归，并不是要缩 进那个狭隘封闭的小城圈儿去搞象牙之塔，而应该站在中华古文明的基座 上，通过传统文化和现代化的碰撞，去 “一统”和“阐释”天下！ 人类文明是从没有文字时就开始的，京剧就是其中重要的一项遗存。要 好好珍惜它和整理它，要把它真正的内涵化为文字，化为旋律，化为音像， 化为一切可能传播给后世的 “书”。从这个意义讲，我得到“紫禁来归”的 召唤可谓恰如其时，在中年里进入，又在接近老年时撤离。一进一出，全都 有它的内在道理。 人类文明正在迅猛发展，电视文化也已横空出世。用纸张印刷成的书固 然重要，但文明已经不仅仅停留在这个阶段。要适应这个大形势，要学习运 用新手段去完成新成果。就这一点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