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届香港文学节-「当我想起你」徵文比赛中学组亚军.PDFVIP

第十屆香港文學節 - 「當我想起你」徵文比賽 中學組亞軍 《線的另一端》 東華三院李嘉誠中學 吳思祺 自搬走後，我就再也沒來過這個地方，木板上特意仿造出斑斑白跡，被油漆鎖住的 木的狹縫間，掩蓋著絲絲淳厚的香氣。──我站在重建過的美荷樓中的仿造雜貨鋪中， 任由木香把我帶得老遠，如同牽著線的一段，拖曳得越來越長──看著這個記憶的鳥巢， 我想起了鳥巢裡的雛鳥，你吱吱地與啄木鳥和山裡的牛羊唱著歌。 刻著金色的「盛海」二字的牌匾掛在眼眶中間，有個「盛」字就總給人一種香港店 鋪的味道。輕移一下眼珠，褐色木板上雕著 「米白砂無，油生正純」八個字，再年輕幾 代大概就不會讀了，周邊有些脫落的木皮，下面透著啡色的木紋，像黏了好幾年的貼紙 撕不完全。 「小妹妹，又幫媽媽買米嗎？」雜貨鋪的老闆站在櫃檯旁，身後堆著山一樣的米袋， 仿佛還能看到苦力扛在肩上留下的灰印和濕汗。「是啊！」小個頭的你拿著麻布袋，看到 米桶被米餵得飽飽的，木條插在濃溢的米香間，泰國來的「暹羅」米才2 毛 3 毛地賣， 旁邊適時地放著漁網一樣的手編竹篩、被塵染成淡灰的鐵皮漏斗，和揮發著鏽味的銅秤。 白跡斑斑的罈子笨重地坐在地上，舀東西的鐵皮碗中蕩著餘留的酸醋，夾雜著醬油鹹， 黑漆漆的交融在一起，一小滴一小滴地被遺留在邊緣。 櫃子上排成一列的木量鬥整齊得如同一級級階梯，你想像著自己裝一小勺「靚生 油」，一小勺就好，足以讓人回味舌尖一整天，於是像老鼠一樣吧唧著嘴巴，眨巴著的眼 裡閃著星星。 老闆把米倒在秤上，秤砣還沒站穩腳跟，他就一把把米倒在你的米袋裡，你雙手頓 了頓，差點沒拿穩，「喲，多了點。」老闆歪了歪嘴，隨即扯著嘴笑道：「沒關係，煮多 碗飯。」你忽然忘記了旁邊的香油，雙手感受著這多出來的米的重量，沉甸甸的緊貼著 手心。你跳著回家，拍打掉孫子手心的泥巴的陳婆，抬起頭眼睛發亮：「哎呀有米吃，正， 想當年我們……」你一聽陳婆要大論她的來港前的生活，便腳底抹油一般滑回了家，朝 她笑著扁了一下嘴。 鐵閘像合上的摺扇一樣服服帖帖地站在一旁，灰黃的木門敞開著，黑色的小木凳仿 佛本是白的，後來被噴上了黑漆。四個弟妹又跑又跳的情景重構在芝麻大的小屋裡，爬 上綠色的梯子，跑進黑洞一樣神秘的木板隔床，腳丫子把床板踏得乒乒乓乓的，還往紙 片薄的格子床單上描上了幾個灰印，瞬間引來爐灶前的咆哮：「你們幾個不准在這裡 玩！……也不准去外面玩！快吃飯了！」說著摘下了掛在天花板的蔥，麻利地掰成幾節， 「哦，米買回來了啊。你快和姐姐妹妹去洗澡，晚點就擠不進去了！」你連忙拉著幾姐 妹奔進廁所，廁所地板像被剷過一樣，一塊灰一塊白的，就像被我多年的腳印踏出的痕 跡。旁邊交匯成河的排洩物的臭味，從幾個白花花的屁股下鑽出，一頭叫著：「拉好沒啊？ 拉好沖水啊！」另一頭，一雙瞪成銅鈴大的眼睛惡狠狠地掃過來：「小孩子看什麼看。」 你翻個白眼，稍疏的伸開手指隨便掩住妹妹的一隻眼睛，「又不是沒看過。」你藐嘴，說 著開始分工合作，然後搓著洗衣板道：「這裡六件衣服，我先洗三件衣服，你們洗澡，然 後我洗澡的時候，你們再洗另外三件……」你分完工，報復卻又嬉笑著朝旁邊的阿姨們 潑水，急速藏回牆後──像現在幾百塊才能玩的一場虛擬槍戰一樣。 剛才如同溢出的水一般湧現的回憶，提醒著我已經走到了展館的「廁所」前，透過 那半身高的，沒有窗簾的「視窗」──看到對面樓房伸出的，樹林一般的晾衣桿，上面 傾瀉著凌亂無章，黏黏答答的衣褲，對面走廊上的人，仿佛你伸手就能觸摸到他們的指 尖。但那窗口框住的，是染著懷舊的黑白色相片。那才提醒了我，旁邊的溝渠中並沒有 記憶裡的腐味，也沒有牽動神經的腥臊。眼前的水龍頭下卻仿佛有著湍急奔騰的水流， 水花包圍著你，無聲無息地在時代裡燃燒。 隨後的石硤尾大火，對當時年少的你來說定是個恩賜。帆布床在一夜之間由灰燼化 成了鐵架床，弟妹多了個獨立廁所來玩捉迷藏。你和妹妹睡的小床，壓著紅白藍膠袋。 剛搬進重建公屋的那一晚，我們枕在繡著紅花的粉色枕頭上，妹妹一隻腳搭在你肚子上， 四周的鼻鼾聲此起彼伏，像雷陣一樣打在你耳邊。但真正讓你難以入睡的，是旁邊細雨 一般沙沙作響的收音機，細微的歌聲浮游在淳樸的空氣間，鑽入你和婆婆的耳中。那晚 的夜幕上，稀疏的星和柔亮的月渲染著迤邐的銀光，把傴僂的身影帶的老遠，把那化出 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