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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跟蜈蚣的故事

错脚神明

小城流传着“百足神”的传说——只要献祭自己的动作精度，就能获得完美完成一件事的能力。

我为了写出惊世小说，每天向神庙供奉“一字不错”的能力。

直到交稿那夜，我发现键盘上长出了密密麻麻的趾爪。

而扉页的作者署名处，一只蜈蚣正用我的笔迹签下它的名字。

榆柳市总是湿漉漉的，像一块永远拧不干的抹布，空气里常年浮着一股铁锈和尘土混合的霉味儿。我的。我的出租屋在这片灰败色调的最深处，一栋老式居民式居民楼的顶层，窗户正对着另一面斑驳开裂的墙壁，墙壁，阳光是这里的稀客。日子在这里不是流淌，而是，而是淤积，发出沉闷腐败的气息。就像我卡在第三章、已经足足半年动弹不得的小说。

文字干瘪得像脱水蔬菜，情节别扭得连自己都读不下去。灵感？那玩意儿早就在重复的自我怀疑和退稿通知里淹死了。死了。垃圾桶里揉碎的稿纸快溢出来，电脑屏幕的光映着我满是油汗的脸，瞳孔里只有一片绝望的空白。

然后，我听到了那个传说。是在楼下那家烟酒杂货铺，老板娘磕着瓜子着瓜子，用那种聊东家长西家短的寻常语气提起的。“西头老街，犄角旮旯里，有座小庙，供的是‘百足神’。”她吐掉瓜子皮，“都说啊，只要你舍得献上点儿什么‘准头’，就能求它帮你把一件事儿，办得漂漂亮亮，挑不出半根刺儿来。”

“准头？”我当时付着泡面的钱，随口问。

“就是……做事的精准劲儿呗。穿针引线不眨眼，走路不绊蒜，写字不走样那种。”她撇撇嘴，“谁知道呢，信则有呗。”

我本是当个荒诞的市井奇谈听的，可那晚对着再次失败的段落，鬼使神差地，那句“挑不出半不出半根刺儿来”在我脑子里疯狂滋长。完美。毫无瑕疵。这不正是我渴求的吗？

寻找那座小庙费了些功夫。它缩在即将拆迁的老街最尽头，夹在两堵危墙的缝隙里，与其说是庙，不如说是个稍大点的神点的神龛，破败得几乎要被野草吞没。龛洞里没有神像，只有一块黝黑、表面布满无数细密刻痕的木牌，那些刻痕歪歪扭扭，乍看杂乱，但盯着久了，竟让人觉得像是无数只细足在缓缓蠕动。木牌前有个小小的石质凹槽，光滑异常，不知被多少代人的指尖摩挲过。

空气里有种若有若无的腥气，不是鱼腥，更接近雨后泥土被翻起时带出的虫腥。

心跳得厉害。荒谬感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狂热在心里搏斗。最终，对完美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我拿出随身带的钢笔——那是父亲留下的旧物，我曾用它写下第一个自认不错的句子——深吸一口带着浓重潮气的空气，空气，低声开口，声音干涩：“我想要…写完它。写出一部…完美的作品。”

没有回应。只有风穿过墙缝的呜咽。但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醒”过来了。一种冰冷的注视感落在背上。

我犹豫了一下，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按在石槽冰凉的边缘。该怎么献祭？“穿针引线不眨眼”？我试着回忆那种集中全部精神于精神于针孔的感觉，想象将这份专注剥离出去。几乎是念头闪过的瞬间，指尖传来一下极其轻微的刺痛，像是被静电打了一下，又像是被极细的针尖飞快地点过。

一股难以言喻的滞涩感从指间蔓延开，不是很强烈，但清晰无误。右手仿佛突然变得有些“陌生”，轻微的麻木，带着一点点不听使唤的迟钝。我下意识地想握紧拳头，手指的动作却比平时慢了微不可查的一拍。

成了。交易开始了。

回到那间囚笼般的出租屋，我打开文档。奇迹发生了。

原本艰涩阻塞的思路变得顺畅无比，词句如同涨潮的海水自然涌出，每一个比喻都恰到好处，每一段对话都鲜活有力。我不再是那个苦苦搜寻词汇的蹩脚作者，更像是一个熟练的抄写员，只是忠实地记录下脑中早已构架完美的篇章。

狂喜淹没了我。至于那点右手的滞涩感？微不足道！我用左手敲击键盘一样流畅！

第二天，我兴冲冲地去庙里进行里进行第二次献祭。这次的目标是“行走不绊蒜”的那种身体平衡协调性。当我想象着将这种能力抽出时，左脚踝传来一阵明显的酸软，仿佛韧带被无形地抽走了一部分。我踉跄了一步，扶住墙壁才站稳。

代价变大了。但我看着电脑屏幕上又推进了数千字、质量高得惊人的新章节，只觉得这笔买卖实在太划算。

从此，我彻底沦陷。每天准时前往那小庙，献上我赖以生存的“精确”。稳定的手持杯能力（左手也开始不稳），精准投掷垃圾入桶的本事（好几次扔到了外面），系鞋带一次成功的灵巧（手指笨拙得像个孩子）……每一次剥离，身体都像是生锈的机器，某个关节变得更加滞涩，某个动作失去了往日的流畅。我走路的姿势开始有点拖沓，端水杯时会轻微摇晃，扣纽子需要花费更多时间。

镜子里的自己，眼神似乎也黯淡了些，少了些活人应有的灵动。

可我顾不上了。我的小说正以惊人的速度和完善度接近尾声。编辑提前看过的章节赞不绝口，称之为“十年一遇的杰作”。赞誉和即将到来的成功像温暖的潮水包裹着我，足以麻痹所有关于代价的不安。

交稿前夜，我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巨大的满足感和虚脱感同时袭来。我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下意识地将手放在键盘上，感受那塑料键帽熟悉的触感。

不对劲。

触感不再是平滑的。指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