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刍论债权人代位权制度：法理构造与实践展开

一、债权人代位权制度的法理溯源与概念解析

（一）制度起源与立法演进

债权人代位权作为债的保全制度核心内容，起源于罗马法“间接诉权”理论，历经法国、日本等大陆法系国家继受发展，形成以《民法典》第535-537条为核心的规范体系。在罗马法时期，为解决债务清偿困境，保障债权人利益，间接诉权理论应运而生，赋予债权人在特定情形下，越过债务人直接向第三人主张权利的权利，这便是债权人代位权的雏形。随着经济社会发展，法国在1804年的《法国民法典》中正式确立债权人代位权及代位诉权，明确规定在债务人怠于行使其权利时，债权人有权以自己名义行使债务人的权利，以维护自身债权。此后，日本、意大利等大陆法系国家纷纷效仿，结合本国国情对该制度进行细化与完善。

我国债权人代位权制度的构建经历了从《合同法》到《民法典》的演进历程。1999年施行的《合同法》在“合同的履行”一章第73条对代位权制度作出基本规定，即“因债务人怠于行使其到期债权，对债权人造成损害的，债权人可以向人民法院请求以自己的名义代位行使债务人的债权，但该债权专属于债务人自身的除外。代位权的行使范围以债权人的债权为限。债权人行使代位权的必要费用，由债务人负担”。此后，《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若干问题的解释（一）》进一步对提起代位权诉讼的条件、何为专属于债务人自身的债权、代位权成立后对原债权债务关系的影响等问题进行了细化规定。但在实践中，该制度逐渐暴露出一些不足，如行使代位权的条件较为严格，代位权的客体范围局限等。

2021年正式施行的《民法典》在“合同编”中专门设立“合同的保全”章节，对债权人代位权以及债权人撤销权制度予以规范，标志着我国债权人代位权制度的重大发展。其中，引入“代位保存权”概念，实现从“到期债权保全”到“责任财产维持”的功能扩张，是此次修订的一大亮点。这一变革意味着即使债权人的债权未到期，在债务人怠于行使其权利，导致债权人债权实现受到影响时，债权人也可行使代位保存权，请求相对人向债务人履行义务，或向破产管理人申报债权等，以防止债务人责任财产不当减少。这一转变体现了我国立法从单一权利救济向多元债权保障的转型，更好地适应了复杂多变的市场经济环境，为债权人提供了更全面、更及时的保护。

（二）法律性质的双重维度界定

代位保存权的形式性实体权利属性

《民法典》第536条规定的代位保存权，赋予未到期债权人以自己名义请求相对人向债务人履行的权利，其性质为“形式性实体请求权”。从权利行使主体来看，债权人虽以自己名义行使权利，但并非为自身直接获取利益，而是为维护债务人的责任财产，保障全体债权人的共同利益，此时债权人充当的是形式当事人的角色。在某一案例中，债务人对次债务人享有一笔未到期债权，且该债权即将超过诉讼时效，但债务人却怠于行使权利。债权人得知后，依据代位保存权，以自己名义请求次债务人向债务人履行债务，以防止诉讼时效届满导致债权无法实现。在此过程中，债权人受债务人与相对人在先纠纷解决条款约束，若债务人与相对人此前签订的合同中约定了仲裁条款，那么债权人在行使代位保存权时，也需通过仲裁程序解决纠纷。这一规定旨在防止债务人责任财产不当减少，如阻止诉讼时效届满或破产债权未申报等情形，体现对债务人权利的消极保全，维护了债的稳定性和公平性。

代位请求权的独立性权利构造

第535条确立的代位请求权，系到期债权人享有的“实质化形式性实体权利”。当债权人的债权到期，而债务人怠于行使其对相对人的债权，影响债权人债权实现时，债权人便可行使代位请求权。此时，债权人以实质当事人身份请求相对人直接清偿，突破了债务人与相对人之间的程序约束，不受原合同纠纷解决条款限制。例如，甲公司对乙公司享有到期债权，乙公司对丙公司也有一笔到期债权，但乙公司迟迟不向丙公司主张权利。甲公司遂行使代位请求权，直接起诉丙公司要求其偿还债务，即使乙公司与丙公司的合同中约定了管辖法院或仲裁条款，甲公司也不受其限制。该权利兼具“债权保全”与“债权实现”双重功能，通过“直接清偿规则”使债权人获得优先受领地位，当丙公司履行债务时，甲公司可优先受偿，这就形成了独立于原债关系的权利行使路径，有力地保障了债权人的合法权益，提高了债权实现的效率。

二、债权人代位权的构成要件体系化阐释

（一）权利行使的积极要件

双重债权合法性与确定性要求

债权人代位权行使的前提是债权人对债务人、债务人对相对人的债权均合法有效。这一合法性要求旨在确保代位权制度建立在合法的债权债务关系基础之上，避免非法债权借助该制度获得司法救济。依据《民法典》第535条规定，若债权本身存在违法情形，如基于赌博、毒品交易等非法行为产生的债权，自始不具备法律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