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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女人猜迷（二）

询问

全部生离死别的故事都起先于一次爱情。守床者士当时还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这个黄皮肤的小家伙的怯生生的情态引发了一位寡妇的暮年之恋。

这位妇人最初是在她的母亲不堪肺结核病的反复熬煎引颈自刎之后于一个冬日的黄昏乘一艘吭哧吭哧直喘气的破货轮上这儿来的，那一年她刚满十七岁，却已经长就了一张妇人的脸，她的并不轻松的旅程使她的容貌平添一层憔悴。如同牲口过秤一般没等平稳停当，便被一位中年谢顶的牙科医生娶了去，她不费吹灰之力使自己成了这个有着喜闻病人口臭的怪癖的庸医的女佣。正是在这时辰，在她痛不欲生而又无所作为的当口，作为迟暮之恋的过早的序幕上演了。

这个长着一双瘦长眼睛的美少年每周来上二次声乐课。他总是先轻轻地敲一阵门，然后，退到那一丛夹竹桃中间静静等待着。这一年春天，给士来开门的是这个日后注定要做寡妇的人。士刚刚叫叮叮当当的有轨电车震得有几丝紊乱的脑子清静下来，马上又让一双棕色的眼珠掠去了正常的推断。他们相爱了。当然，实际发生的爱情还要晚些时候才会出现。

士穿过带股子霉味的狭长走廊，来到牙科医生的卧房里。此刻新婚的牙科医生全然不顾户外的大好春光，紧闭窗帘，在靠床放置的那架琴键泛黄就跟病人的牙垢似的钢琴前正襟危坐。他要传授的是用呼吸限制发声。牙医强调了重点之后，便起先做生理解剖式的分析，他用一尘不染的纤长手指轻松地挑开士的小猪皮皮带。他起先告知士横隔膜的位置，以及深度吸气以后内脏受压迫的位置。最终，牙医捎带指出了（同时也是强调指出了）生殖器的位置。他轻轻接触了一下，便收回手来。整个过程士始终屏住呼吸，全部歌颂呼吸的要素连同卡卢索、琪利的谆谆训诲全变成了一片喁喁情话，而那双棕色的眼睛则在卧床的另一侧麻木不仁地更换内衣。

我的素材或者说原型是摇摆不定的，有一阵子他们似乎愁闷浪漫，相宜作玛格丽特·杜拉或者弗朗索瓦·萨冈笔下的男女，近来他们庸俗多了，身上沾染了少许岛民的偏狭和自命不凡，有点近似奥斯汀或者晚近的安格斯——威尔逊作品中尖酸苛刻的有闲阶层的子弟了。并且将来还有那么遥远，那么漫长的日子，说不准他们还乐意变成什么样子，晒黑了皮肤冒充印地安人抑或非洲土著也难说。

约而言之，我的典型人物是改变多端的，较之热衷于探究所谓小说形式的作者远胜一筹。

我不准备写一部伤感的回忆录，我知道人们厌烦这类假模假式的玩艺。我们的大胆的暴露和剀切的忏悔早已使人倒了胃口，我们的微小的瑕疵和似是而非的痼疾已不再能唤起人们的恻隐之心。当人们把他们的怜悯心从一个优雅的躺在床上的变态者的迷人追述中移开时，他们已经宣告了自命不凡的时代的结束，人们谦恭而意味深长的相互告诫：不要自视太高，所谓苦痛是可以避开的。

人们早就相识到了所谓寓言的局限性，我们的疲软的世俗生活不须要此类旁敲侧击的享受，我们把人们惨淡经营的寓言奉还给过去了的岁月，有可能的话还保留给将来。在今日，人们是宁愿要一套崭新的架子鼓和一支烤烟型烟卷的。

当然，尽管尘世的迷雾不停地朝我袭来，使我难以分辨我笔下的人物，但我还是有决心将他们的来龙去脉查个水落石出，我几乎很快就想象出士的若干经验，他曾经居住在一座充溢了恶棍和妓女的嘈杂不堪的小城里。他在广场路17号的面具商店里干了多年，在那里虚掷了他的青春和他的孤独。他每天晚上二十一点整骑自行车去面具商店，他们通常在半小时之后起先一天的营业。他们主要出售各种定制的面具。客户大都是好玩的人物，诸如，慈祥街纯净天使什么的，全是一些正派人。

我已经日益苍老，一种对生活的冷漠和刻毒已经跑来损害我的叙述了，我当心地使自己避开那些沿街掷来的无稽之谈，努力使自己忘却人世间告密者的背叛行为以及爱情的创痛。但是，无论如何，我已经成了一个噜哩罗嗦的老怪物了，一切事物，我要是不赐予它价值推断，我就无法活下去，我完全放弃了幽默感，我所擅长的就是使性子，尽管我的祖上仅是一名乡间红白喜事上受人雇佣的吹鼓手，但一种稀里糊涂的自高自大已使我丢失了自知之明。我感觉到士的经验与我是相像的，只是在对待后或者换一句话说在对待爱情这一小问题上所具有的看法有些不一样。

虽然，士和我同样的其貌不扬，并且具有一种鬼头鬼脑的神情，但士却是一个铁石心肠的男人，他能够轻易地穿过各种各样的爱情的草丛。在两次爱情之间停下来喘气的当口，仍旧显得身手矫捷。他能够毫不费劲地同时扮演忠诚的爱人和偷情者两种角色，与此同时，还可以兼任技巧超群的媒婆、真挚恳切的喻世者、有正义感的凡夫俗子、阅世颇深的谋士以及心力交瘁的臆想者。他与后的奇遇就是明证。

相形之下，作为叙述者的我无疑逊色多了。我知道后的出现有悖情理，我与后在医院里的种种巧遇也有捏造的嫌疑，这都不是主要的拙劣之处，最为荒谬绝伦的是，我费了如此之大的劲，竟然不能使自己显得相对精彩一些。

我与后探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