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 丛书《选读》.pdfVIP

仇恨 我每年都要回老家汤河村住上一两个月，和乡邻们拉呱，捕捉村里发生的新 鲜事儿。 前些日子，我又回汤河一趟。 这次，我听到一个很意外的消息：村里的陈东将金举家新砌的楼房炸毁了！ 汤河村人都知道，陈东和金举是无话不谈的知己。几十年了，从没见过他们 翻过脸。陈东炸谁的房子都可以理解，就是炸金举家的不好理解啊。 汤河是苏北出了名的穷地方，集体化的时候更是如此。那时整天喝稀饭填不 饱肚子。庄稼成熟的时候，便有胆大的去偷集体的粮食。一次，陈东家的媳妇去 偷生产队的玉米，被看青的（守护庄稼的人）抓住了，告到了队长朱来那里，朱 来支走了看青的，乘机非礼了陈东媳妇，陈东媳妇怕被扣工分、罚粮食，只好忍 气吞声。后来，陈东知道了这事，就和朱来结下仇了。 金举家比陈东家还穷。有一天夜里金举的母亲去偷割队里的麦穗，被夜巡的 队长朱来抓住了，朱来狠狠打了金举母亲两巴掌，把金举母亲关在生产队队房一 夜，第二天又召开群众大会批判金举母亲。金举那时只有10多岁，但他已经很懂 事了。他知道母亲是个本分人，是全家人饿急了她才去偷队里的麦穗的。他小小 的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一天晚上，陈东来到了金举家。他和金举说到了队长朱来，两个人都恨得咬 牙切齿。陈东对金举说，一定要记住这个仇，我们要和朱来斗。那时金举还是个 孩子，他在心里恨队长，但又没有办法，觉得自己很弱小，很孤独。现在有了个 大人支持他，一下子觉得自己有力量了。 有一年年三十晚上，陈东来找金举，对金举说了他报复朱来的计划。金举觉 得很刺激。他们悄悄摸到朱来家门口，朱来一家正在看春节联欢晚会。他们先把 队长家的门扣从外面扣上，用铁丝缠死了，然后将门上涂满猪粪，接着又将朱来 家的锅碗瓢盆全仍到了汤河中。 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中国人最讲究春节的吉利，可以想见第二天队长一家 1 人开门后的心情。 转眼，金举就由一个毛头小子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 高考落榜后，金举在自家责任田里搞大棚培育蔬菜，赚了一些钱。后来又搞 起了规模养猪，生猪市场行情不好后，金举又养起了野山鸡，为城里的宾馆、饭 店供货，成了村里的富户。 金举一心扑在勤劳致富上，很少再去干捉弄朱来的事了。实行包产责任制后， 陈东仅满足于种好自家的几亩地，既不搞多种经营，也不外出打工，空闲的时间 更多了，仍常来找金举发泄对朱来的不满。但金举好像对这些已不感兴趣了。 陈东感到很失望。 更重要的是，金举和朱来的关系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朱来现在已是村支书了。因为金举是勤劳致富模范，村里每年都要作为典型 报上去，上级来村里检查工作，朱来也都领到金举家来看，说了很多赞扬金举的 话。金举对朱来自然也变得客气了。金举招待县乡领导、来取经的人，自然要请 村支书作陪。这样，金举和朱来的关系就近了。 尽管如此，陈东还是隔三岔五往金举家跑。事实上，金举对当年那些陈芝麻 烂谷子事已乏味了。 但外人丝毫没有觉察出他们之间关系的变化。 谁也没有想到，陈东用一包炸药将距伍家新建不久的楼房炸掉了。 陈东被捕后，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村里人都问我：“老七，你会分析人，你说，陈东为什么要炸金举家的楼房呢？ “ 我说：“因为陈东一直需要一个人来和他共同分担仇恨，好多年来，金举一直 和他分担着，金举突然拒绝和他分担了，他便感到孤独，甚至绝望，他便由此怀 恨金举，走极端起了恶念。” 我只是姑妄言之，真正原因，还得法院说了算。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