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城里的农民工.docVIP

“欧洲城”里的农民工 老陈今年虚岁58，再有两年就将步入花甲之年。在农村，这本该是含饴弄孙的年纪了。但是，老陈依然是中国最庞大的劳工群体——农民工中的一员。三年前，儿子上了大学，家里财政吃紧，于是老陈不得不背井离乡，离开了他一辈子劳作的黄土地，随着亲戚来到省会南昌的一个建筑工地——××欧洲城。在这里，他从学徒做起，最后成了一名钢筋工——一个在工地上地位仅高于小工的工种。 “天堂与地狱” “你看这些地方，就像是天堂，而我们住的地方就是地狱。”老陈半微笑着说。我们在小区内走着，进入视线的先是一排排雅致的联排别墅，之后便是风格各异的独栋别墅，这些房子的屋前屋后，无一不是为鲜花、青草或是树木所环绕着，像极了电影里常常出现的令人称羡的欧洲小城。 从小区入口步行了半小时左右，才抵达老陈的住地。住所在小区的边缘，是一排砖瓦房，看上去已有些年头：住房的外墙体剥落的很厉害，几乎看不到一块完整的表层， 墙角处有几簇无名小草顽强的生存着。低窄的房门搭配着一扇有点别扭的门板，似乎是后来更换的，却只是一块工地上不规整的木板被立了起来，遮挡住大半个门，没有上锁。如老陈所说，他们几乎没有安锁的必要，因为房间里除了几件破衣服、一床草席和被子，再无他物。房间里几乎与阳光隔绝，因为房子并没有设计窗户。坑坑洼洼的地板，水泥和泥巴纠缠着，不时有老鼠从脚旁溜过。包工头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靠着墙架设了两排铁架床，铁架是工地上现成拆卸下来的，床板自然也是工地上废弃的边角料。每一个床位几乎都匹配着一床发黑的草席与棉被，那几乎是工友们的最贵重的财产。 面对这样的住处，老陈除了开头之外的那句调侃似的的评价之后，再无其他的抱怨，他说：“本就是出来打工的，就别想人家给你多好的房子住，再说这么差的房子小时候也不是没有住过。”老陈这一住就是两年，其中也搬过几次家，但住宿水平却一直保持“稳定”，老陈也再没提起过那句“著名”的调侃。 “大前门”与“小月兔” 老陈几乎滴酒不沾，曾有过半瓶啤酒下肚就酒醉乱舞的尴尬。也不赌博，他似乎不敢冒那个险，并以??特有的农民哲学解释道“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一份耕耘，一份收获”。他几乎把所有的工作所得都押在了大学在读的儿子身上（这是否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赌博？只是这个赌博，老陈觉得他无疑是必胜的一方）。老陈就爱抽烟，年轻时抽自家的卷烟，后来就买市场上能买到的最便宜的“大前门”，一元一包。后来他终于抽上了一块五一包的“小月兔”，问及缘由时，老陈说：“因为大前门没得买了“。每次儿子要去看他时问他要买什么吃食的时候，老陈的回答总是干净利落：烟。 逢年过节时女婿总会给他买几条较好的香烟，但老陈老是偷偷地把它拿去隔壁的小店换回更多的“小月兔”来，用他自己的话说：”贵烟、便宜的烟一个样，口感差不多的“。老陈的儿子也偶尔会给老爸几包好烟，那是他同学喝酒席时带来给小郑的。老陈在抽儿子给的好烟时，会陶醉的吐着烟圈说：好烟的味道确实不一样. 烟，对于老陈来说，是工地上难以入口的伙食之后最好的补充，也是打发孤独的好友。 “没有我儿子领着，我肯定找不到出来” 老陈最大的业余爱好是看电视，但他的住处并不通有线，仅有的一家十四英寸的杂牌电视机，也是之前在此工作的农民工留下的。电视勉强能收一两个台，靠的是那根站都站不稳的天线，当它倒下时，屏幕便满是雪花点。尽管这样，这还是成了老陈和其他工友们的“最佳伴侣”。下班后或者下雨天，他们就在床上坐成一排，像是儿时观看电影一般。他们几乎没有去市区逛过，最远只到过步行须一个多小时的八一大桥桥下，看从各处工地麇集而来的农民工打牌下棋。老陈算是比较幸运的，因为他跟在本地上大学的儿子一起去市区逛过一次，他们在沃尔玛走了一圈。”那是我第一次见那么大的超市，没有我儿子领着，我肯定找不到出来，”老陈憨笑着说，“那次我是穿着解放鞋去的，上身穿的是儿子军训用的外套，走在大城市里，怪不好意思的。“ 除此之外，老陈另有过几次走入市区的经历，就是返乡时奔向火车站。为了能当天就赶到几百公里之遥的家里，老陈必须乘坐早上七点左右的火车，这样他必须五点半就起床，然后在这个城市还未醒来时离开，瞧不到这个城市最热闹的一面。而在平日里，这个城市最热闹的时候，他却几乎处在一天中最难熬的时刻，顶着烈日蹲在房顶，一手拿着钳子，一手拿着铁丝，在钢筋上缠缠绕绕。 “拿人钱财，自然要帮人把事做足、做好” 笔者见到老陈的时候，他正蹲在一栋三层小别墅的楼顶，佝偻的背部几乎和他头上的安全帽一个形状。这个季节的南昌，寒风凛冽，可是老陈甚至连手套都没戴，冻红的双手一手拿着铁钳，一手拿着铁丝，在钢筋与钢筋中寻找接合。当问及老陈为什么不戴手套工作时，老陈解释道：“戴着手套手不灵便，做不快的话便会影响工程进度，虽然也没规定每天的工作量，但是拿人钱财，自然要帮人把事做足、做好，这跟在农村帮人做活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