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父亲是这样教我.doc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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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父亲是这样教我

小时候,父亲是这样教我   在我出生前,我父亲对母亲说:“要是个男孩,那他就要成为科学家。”当我还坐在婴孩椅上的时候,父亲有一天带回家一堆马赛克,就是那种装修浴室用的各种颜色的玩意儿。我父亲把它们叠垒起来,弄成像多米诺骨牌似的,然后我推动一边,它们就全倒了。   过了一会儿,我又帮着把马赛克重新堆起来。这次我们变出了些复杂点儿的花样:两白一蓝,两白一蓝……我母亲忍不住说:“唉,你让小家伙随便玩不就是了?他爱在那儿加个蓝的,就让他加好了。”   可我父亲回答道:“这不行。我正教他什么是序列,并告诉他这是多么有趣呢!这是数学的第一步。”我父亲就是这样,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教我认识世界和它的奇妙。   我家有一套《大英百科全书》,父亲常让我坐在他的膝上,给我念里边的章节。比如有一次念到恐龙,书里说,“恐龙的身高有25英尺,头有6英尺宽”,父亲停顿了念书,对我说:“唔,让我们想一下这是什么意思。这也就是说,要是恐龙站在门前的院子里,那么它的身高足以使它的脑袋凑着咱们这两层楼的窗户;可它的脑袋却伸不进窗户,因为它比窗户还宽呢!”就是这样,他总是把所教的概念变成可触可摸、有实际意义的东西。   我难以想象居然有这么大的动物,而且居然都由于无人知晓的原因而灭绝了,觉得兴奋新奇极了,一点也不害怕会有恐龙从窗外扎进头来。我从父亲那儿学会了“翻译”——学到的任何东西,我都要琢磨出它们究竟在讲什么,实际意义是什么。   那时我们常去卡次基山,那是纽约市的人们伏天避暑消夏的去处。孩子们的父亲工作日都在纽约干活,周末才回家。我父亲常在周末带我去卡次基山,在漫步于丛林的时候给我讲好多关于树林里动植物的新鲜事儿。其他孩子的母亲瞧见了,觉得这着实不错,便纷纷敦促丈夫们也学着做。可是这些丈夫们不理她们。她们便来央求我父亲带他们的小孩去玩。我父亲没有答应,因为他和我有一种特殊的关系,不想让别人夹杂进来。于是,其他小孩的父亲也就只好带着他们的小孩去山里玩了。   周末过去了,父亲们都回城里做事去了。孩子们又聚在一起时,一个小朋友问我:“你瞧见那只鸟儿了吗?你知道它是什么鸟吗?”   我说:“我不知道它叫什么。”   他说:“那是只黑颈鸫呀!你爸爸怎么什么都没教你呢?”   其实,情况正相反。我父亲是这样教我的——“看见那鸟儿了么?”他说,“那是只斯氏鸣禽。” (我那时就猜出其实他并不知道这鸟的学名。)他接着说:“在意大利,人们把它叫做‘查图拉波替达’,葡萄牙人叫它‘彭达皮达’,中国人叫它‘春兰鹈’,日本人叫它‘卡塔诺·特克达’。你可以知道所有的语言是怎么叫这种鸟的,可是终了还是一点也不懂得它。你仅仅是知道了世界上不同地区的人怎么称呼这只鸟罢了。我们还是来仔细瞧瞧它在做什么吧——那才是真正重要的。” (我于是很早就懂得了“知道一个东西的名字”和“真正懂得一个东西”的区别。)   他又接着说:“瞧,那鸟儿总是在啄它的羽毛,看见了吗?它一边走一边在啄自己的羽毛。”   “是。”我说。   他问:“它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我说:“大概是它飞翔的时候弄乱了羽毛,要把羽毛再梳理整齐吧。”   “唔,”他说,“如果是那样,那么在刚飞完时,它们应该很勤快地啄,而过了一会儿后,就该缓下来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   他说:“那让我们来观察一下,它们是不是在刚飞完时啄的次数多得多。”   不难发现,鸟儿们在刚飞完和过了一会儿之后啄的次数差不多。我说:“得啦,我想不出来。你说道理在哪儿?”   “因为有虱子在作怪,”他说,“虱子在吃羽毛上的蛋白质。虱子的腿上又分泌蜡,蜡又有螨来吃。螨吃了不消化,就拉出来黏黏的像糖一样的东西,细菌于是又在这上头生长。”   最后他说:“你看,只要哪儿有食物,哪儿就会有某种生物以之为生。”   现在,我知道鸟腿上未必有虱子,虱子腿上也未必有螨。他的故事在细节上未必对,但是在原则上是正确的。   又有一次,我长大了一点,他摘了一片树叶。我们注意到树叶上有一个C形的坏死的地方,从中线开始,蔓延向边缘。   “瞧这枯黄的C形,”他说,“在中线开始时比较细,在边缘时比较粗。这是一只蝇,一只黄眼睛、绿翅膀的蝇在这儿下了卵,卵变成了像毛毛虫似的蛆,蛆以吃树叶为生。于是,它每吃一点就在后边留下了坏死的组织。它边吃边长大,吃的也就越多,这条坏死的线也就越宽。直到蛆变成了蛹,又变成了黄眼睛、绿翅膀的蝇,从树叶上飞走了,它又会到另一片树叶上去产卵。”   同上一例一样,我现在知道他说的细节未必对——没准儿那不是蝇而是甲壳虫,但是他指出的那个概念却是生命现象中极有趣的一面:生殖繁衍是最终的目的。不管过程多么复杂,主题却是重复一遍又一遍。   我没有接触过其他人的父亲,所以在当时我并不懂得我父亲有多么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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